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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各类鬼火(一,虫火)

有个不常来的小媳妇,抱着一岁大的孩子,听后就不屑地说:“依我说,她掌柜的哪里是看见啥鬼火了,不过就是个想懒着不干活儿。他经常是黑白不分,图意凉快,喜欢就着星星和月光干活,早把生物钟给弄颠倒了。他别是拿着眼花,看不清个事物,来当事儿说,就是想吓唬爱来这里唠嗑的人,这也说不定呢。他是白天里的大觉迷,可也不是假的啊。他说得再活灵活现,也没有人觉得可信。”

有位胆大的妇女补充说:“如今,有灯有电,更有不分黑白都在跑的汽车,啥光啥亮没有?加上,这正是个大夏天,萤火虫也聚堆儿地在发光,哪里有啥鬼火?兴许就是他闲得没事儿,瞎跑乱颠地在发癔症。”

刘奶奶听后,首先开口说:“小时候在关内老家,我就听老人说过,有种会发光的扑棱蛾子,就喜欢在夜里把卵产在一些树叶上。有一种小蝙蝠,专爱吃它们,吓得发光的扑棱蛾子,在这老树叶间乱飞乱动,就像鬼火在跳动,那可是常有的事儿,也就不出奇了。兴许他看见的,就是这个事儿呢。”

刘奶奶的话音刚落,就有位妇女对大家说,她娘家爹是位很有胆量的人,在“大帮轰”时,每年一入秋的三伏里,都会被安排去偏远僻静的地块儿“看青”,她娘家爹看的地块儿,几乎没丢过一穗苞米。

听她爹讲,有好几年,挨近西河村的一大片地,根本不用去看护,只要到西河边,看看那个吓人的东西在不在就行。那些最爱偷苞米的西河村人,也忌惮这西河边上特有的诡异场景,跟半成熟的苞米,就是近在咫尺,也不敢贸然去偷。因为凡是想过西河偷苞米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偷偷说过:“不等过河,定会看见一个通体发着磷光,有头无身,披头散发的白发女淹死鬼,飘飘呼呼地附在河边的柳木桩上,还时不时地要委屈巴拉凄楚地低吼和哭泣几声,发出‘呜呜呜’和‘哼哼哼’的惊悚动静。那动静,好像是一会儿在伤心,一会儿在愤愤不平的样子。”那些偷苞米的人还发现,在这女鬼低吼和哭泣停止后,河两岸的草丛中,就会有鬼火混在萤火虫当中,是不停地跳动。因为,那些火亮不像萤火虫那般在飞行,多是在地上和草棵里乱滚地在闪动。

那妇女说,起初她爹也是胆儿突地绕道不走西河边,生怕惊扰了这个诉冤发光的女鬼。就是绕道,可也不敢发出啥声响,担心会引鬼上身,对自己不利。就来个井水不犯河水,惹不起,还能躲得起。一连四五年,那个所谓的女淹死鬼,一到月明之夜,都会附在把半死不活的柳树桩上,发出难听又惊心的瘆人动静。

那妇女说,有一年她爹在“看青”时,就一次也没有看见过那个女淹死鬼的出现,但河西的人,也没有谁来偷苞米。因为,就在那年的涨水期,淹死了一个西河村的小男孩儿。于是,就有人说:“那个女淹死鬼是抓到了替身,她投胎为人去了。从此,小男孩儿就接替了她的职位,当了水鬼,直到抓到替身,他才能脱身去转世为人。”

人们对那所谓的女淹死鬼,当然是不知根底的,但对刚刚死去小男孩儿的底细,那可是一清二楚,就认为他定会成为一个淹死鬼,生怕自己被小男孩儿当替身抓去。人们说得那真是有鼻子有眼睛的,都害怕地不敢夜行来河边,更别说是过河来偷苞米了。那些想占公家点儿便宜的人,也就打消了偷外队苞米的主意。

那妇女说,直到在分产到户后,大家不缺粮食,不再有人偷青时,她爹才把当年西河边一到夏天就出现女淹死鬼的内幕实情,是全盘对家人说了。

其实,她爹对世间是否有鬼有怪,是半信半疑的,不确定有,也不否认没有。她爹之所以有胆量承担起这夜间“看青”的活,是抱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磊落信条,谨慎尽责地在夜间巡视守护着队里的庄稼。但他爹也是位好奇心很重的人,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决定在大白天里,抽空到那棵依附女淹死鬼干枯了一半的柳树桩前去一看究竟。

这一看,他爹就发现这个大树桩的分叉处是湿漉漉地有水迹。心说:“难道这水鬼是实体,根本不是啥虚幻的鬼影,它一到夜晚是要来岸上歇脚的?”

在仔细看过后,就发现有类似鸡爪印的痕迹,那爪印磨得树桩都有了凹痕,可见,这水鬼是有固定的休息位置。这样一想,就晓得了实情,那就是此树桩上,根本没有依附啥女淹死鬼,而是栖息着那有见识老人说的一种会在夜间发光的水鸟。据说,这种水鸟,白天看着是灰白色,体型跟家鸭差不多,就是肉身小,羽毛多,且羽毛有点儿柔长,经常在水边和水中扑鱼。这种水鸟会潜水,有腥味,出水时羽毛成缕地低垂着。在它不扑鱼时,喜欢躲在暗处“咕咕”和“咚咚”地叫,声音会转向很远,有迷惑人的效果。就是你听着声音是在南边,到了南边,声音却出现在了北边。它不飞出水面和草丛,凭借听声音,你根本见不到它的影和它的窝。在白天,人们一听到它的声音,是没有啥人会害怕的。还会说:“听,水鹳子吃饱了,再叫小水鹳回窝呢。”因为,它喜欢在人们回家后的傍晚里,才开始悠闲无拘束地鸣叫。

那妇女说,她娘家爹曾对他们讲,这种水鸟身上有水渍形成的磷硷,加上它还会用无法打湿的体油涂抹全身,所以一到月明之夜,以人的肉眼看去,就会看到它在发光。加上它喜欢缩头休息,羽毛是自然的低垂,一旦有风吹过,飘起的羽毛就像是人披散个头发。加之,这种水鸟在睡觉时,会不由自主地犹如人在打呼噜一般,会时断时续地发出奇怪的鼾声,因此,人们把它想象成了有头无身的冤死女鬼,也就合情合理了。

那妇女说,她爹在知情后,就不再害怕和恐惧地绕道了,而是经常不远不近地观察一番这只水鸟。就发现,月光越明亮,这水鸟散发出的光芒越耀眼,看上去也越是惊悚瘆人。她爹知道了实情,也不说明,反而添油加醋地渲染西河有女水鬼的恐怖之说。一是想吓唬一下偷苞米的人轻易别来,免得被这诡异的水鸟吓出病来。二是希望爱玩水的小孩子,因为害怕水鬼,会远离阴晴不定的西河。然而,这个效果也不是多称心,还是淹死了一个在河边玩水的小男孩儿。

自从那小男孩儿淹死后,几乎就不用怎么来看这块地的苞米了,每晚就像散步游玩一样,轻松地走走看看就成。但想不到的是,在一个风轻树静的美好之夜,她爹竟被鬼火般的萤火虫,吓了一大跳。

那夜,她爹正准备去西河洗洗澡,要好好凉快一下。就在他转过一丛树木奔向西河时,突然看见天天行走的小道上,有一个火球子在不停地闪动着,险些踩上,真是下了一大跳。但他爹能做到惊恐不乱,并认为:鬼火是冷冷的磷火,最怕明亮的热火,就掏出打火机,想驱走这个鬼火球。在火机点燃后,这个鬼火球就不见了,只见有好几只飞虫,在围着一个大水勒磨磨(蜗牛)打转转。待看清后,就关了打火机,那鬼火球又再次地出现了。他这才明白,原来是几只萤火虫在玩斗一个大水勒磨磨。觉得拥有坚硬外壳儿的水勒磨磨,怎么也不会被小小的萤火虫欺负得无处逃脱,一定是水勒磨磨在吸食大量的萤火虫,就想弄个明白。便插了个木棍做记号,等白天再来查看。想那水勒磨磨也不能爬多远,一定容易找到。然后,再数数会有多少萤火虫的尸体,留在这记号处。白天来查看时,却意外地看到,在这记号处,只有个水勒磨磨的空壳儿,不见一只萤火虫的尸体。想不到,一个很大又有硬壳儿的水勒磨磨,竟然被小小的萤火虫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了溜溜光的空壳儿。这时才清楚,那经常看到的空壳儿水勒磨磨,不是它变成了啥厉害的样子,离开了重重的壳儿,而是被不起眼的萤火虫给吃掉了。

那妇女就不明白,萤火虫和蜗牛的战争,为啥会跟人们的想象的相反,就转头问在座的甘老师道:“您说,这是啥原因呢?”

甘老师笑道:“其实,萤火虫是个嗜杀成性的小恶魔,体内能产生微量的麻醉剂。别看是轻微的麻醉剂,但对付柔软的蜗牛是足够了。等轻敌的蜗牛被麻醉得欲醉欲仙地无力行动和反抗时,萤火虫就开始蚕食蜗牛的嫩肉了,蜗牛就在不痛不痒的昏睡中,彻底地消失不在了。”

在座的人听后,是略有所悟:在昆虫界的杠把子,不一定是那些拥有坚硬武器和拥有坚固堡垒的所谓强者。想不到,昆虫界跟人类一样,也是不可貌相的。更不能以表象,去判断谁强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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