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不懂此中意,再见已是局中人。
自梁梦穿越到此,还不曾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她自己也有些错愕,毕竟,这不是一个局外人该有的样子。
甘通见郡主如此激动,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郡主可知,十七年前,先帝为何不杀地文王?”
十七年前,地文王的弑君之罪,都够他死一百回了。可当年如此重罪,梁帝都不曾杀他。放眼当下,甘通建议的从轻处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甘相给孤遗诏时说过,父王仁厚,重兄弟手足之情,不忍痛下杀手。”
梁梦以为甘通是想借宗亲之间的感情说服她,可没想到,他却换了说法。
“郡主,只说对了一半。先帝当初亦是迫于形势,才留了他的性命。”
“迫于形势?当时不是已经战胜蜮部了吗?”
梁帝驾崩前,深知夕林年幼,甘通辅政之艰难。
若他在死前,下令杀掉地文王,宗亲之内恐会再生事端。而那时金国的兵力,因战争的消耗,已变得不堪一击。
“甘相是说,父王担心有人趁内乱对孤下手,所以,以此作为交换,留了地文王一条性命?”
“不止是郡主,还有金国的百姓。当时地文王在明,可暗处有没有同党,先帝并不知晓。所以,只能先留地文王性命。”
“可如此说来,孤年幼时,地文王造反不是更加容易吗?何以会等到现在?”
“先帝离世前,虽未将他弑君一事公开,却也以带兵不力为由,将大部兵权,悉数交予臣代为保管。当时地文王两手空空,无力和郡主抗衡,必然不会以卵击石。”
“甘相的意思是......如今他是有所准备了?”
甘通的话并非虚言!
上次梁梦为争一时之气,在朝堂上给了地文王难堪。他转身就将通敌卖国的帽子,扣到了甘通头上。
若她今日真将烈朴王和地文王赐死,宗亲的掣肘、私兵的对抗,到那时局面只会变得更糟。
梁梦想通了些,却还心有不甘。
“郡主,臣听闻,郡主原想借太后寿辰,大赦天下,借此给臣留条生路?”
闻得此言,梁梦终于明白,“从轻处罚”不是甘通一个人的想法。难怪他会在早朝无所顾忌的当面提出。原来今日上朝前,安夫人早已将这些事和自己的看法,悉数告知与他。
并要求甘通一定要劝住郡主。
“甘相何意?”
“上天有好生之德,郡主何不借此化解干戈呢?”
将这个机会,用到一个无恶不作的人身上,梁梦深觉不值。
“容孤再想一想吧......”
甘通走后,梁梦依旧蹙着眉发呆。
寒水替她换了杯茶水,小心试探着问:
“郡主不认同甘大人的说法吗?”
“不,甘相说得对。只是......”
好人得福报,坏人遭惩戒。在梁梦心里,黑与白之间的界限,本该是一清二楚的。
烈朴王做了那么多坏事,死有余辜。地文王谋害先帝在先,豢养私兵、意图篡位在后,也该以死谢罪。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将他们治罪。
梁梦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问题。
“郡主,何必急于一时呢?甘大人并未否定郡主的想法,只是请郡主从长计议,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这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