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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寻找(三)

5

夏季,欢乐天游乐场里。

一座巨大摩天轮的观光舱里,处在摩天轮上层的人们俯视着这座神秀市最大的游乐场。海盗船和过山车里的人群发出的山呼海啸声淹没了碰碰车外一位胖阿姨训斥儿子的声音,她只好加大了声音。这声音把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女同学四人组吓得先是呆住,然后加快脚步溜过。

“这样的日子……真是历历在目啊。”可可侧着脑袋,她的米白扩沿帽碰到了西西的肩膀,西西打了个寒颤,往旁一躲。

“看吧,你的帽子被嫌弃了。”思琪笑说。

“我老妈前两天还这样对我。”西西皱着眉,嘴里鼓起一口气。

“啊?为啥?”可可用手扶着帽子背后的蝴蝶结,故意再用帽子接近西西,但被西西躲开。

“我给我家的猫——小胖洗澡,不知怎的,洗着洗着,把它的头当成了屁股。小胖被淹惨了。”

“哈哈哈……”可可大笑,用手扶着思琪的背。

“那它不会挣扎么?”思琪看可可笑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代问。

“它从头到尾都挣扎呀。真洗到屁股它也挣扎呀,谁知道是洗到哪了……我妈就骂我没有同情心。”

“啊……我不行了。”可可蹲在地上大笑不止。

思琪看着夸张的可可和仍然目无表情的西西,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嘿,我们去玩那个。”拉着三个氦气球的女孩仰指向东边。

思琪用手遮住阳光,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分别固定在四边座舱上的人们从超过五十米高的空中自由落体,喧闹的机器与尖锐的喊叫声将周围的空气撕裂。

“这个刺激,我们快去。”思琪叫着,拉着还在狂笑的可可跑了起来,其她两个女孩也紧跟其后。她们挤进熙攘的人群,穿过零食小街,绕过斜坡后的旋转木马,排在了五列队伍长龙中的最边上一条。

“啊呀,阿杰、大师、猴子,你们也在这!”可可叫着排在第三列的同学。

思琪向他们挥手,细看原来钟离也在他们后面,他的脸始终朝向前方,完全无视打招呼的她们。

“唉,这么巧,待会我们一起去玩漂流吧,刚好八个人的。”可可叫道。

阿杰飞速扫过一眼大师和猴子,没等他们发表意见便说:“好啊。”

半小时后,八人来到了漂流等候台,他们往扶手栏杆站成一排,看着高台下的流水。

“怎么你不高兴吗?”思琪走到钟离旁边拍着他的肩膀问。

钟离头也不抬的摇摇头,将他手里的树枝扔了下去。

“好不容易出来玩玩,你怎么还是不高兴的呢?”

“没有啊。”

“你就有。”

“我没笑不代表我不高兴。”

“嘿,别让这家伙扫我们的兴致,”可可过来拽着思琪的手,边走边说。“快到我们了。”

漂流过后,女孩们又排上了陀螺旋转椅的队伍,眼看就要轮到她们,瓢泼大雨意外而至。娱乐设施外的队伍都被大雨冲得四散而逃,平时倍糟冷落的各种休息亭现在热闹了起来。她们躲进了一间竹制杂货店门前的遮阳亭里,一躲就是二十分钟。

竹亭的侧边角落里,思琪正用指甲划着支撑敞篷的泛黄竹竿。她凝视着屋外石阶旁的一盆芦荟,屋檐上滑落的如帘雨注接连打在这盆芦荟上。她回头看看,西西坐在塑料椅上发着呆,可可和另一个女孩你来我往地拍打着氦气球。百无聊赖时,她突然听到一阵欢呼声。一行人从雨里跑来,她定眼一瞧,发现领头人竟是钟离。这行人除了钟离那组的四人外,还有两个其它班级的同学也跟在一旁。钟离发现她后,领头冲进竹亭,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说:“大小姐,轮到你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我没笑不代表不高兴。”思琪有样学样。

“美女们,”阿杰跑上来说,“我们下一站是过山车,你们去吗?”

“你们都疯了吧!”可可嚷道。

“对啊,”钟离的声音亲和而又坚定,他的视线转向可可,“你们去吗?”

与钟离眼神交锋的那一刻,可可忽然变得呆滞起来,“去”字脱口而出。钟离再看向思琪:“大小姐,雨中过山车可不是天天有。”

思琪看向姐妹们,除了西西外,女孩们都点头,并向她走了过来。

“冲啊!”阿杰率先迎雨而去,钟离紧随其后,思琪和姐妹们也跟了上去。

思琪跟在钟离旁边,发觉此时的钟离生机勃勃,同他上台演讲时一样判若两人。她向他微笑,他也亲切向她回笑。

思琪随着队伍倾情奔跑,肆意嚎叫,她欢笑着,笑得不知缘由。雨打在她的眼皮上,她只随手一抹,笑得更开心了。总被雨淋和向雨挑战是两回事,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游乐场里的各色人群对她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现在的她就如同穿了奇装异服上台,处在聚光灯下的人们正对她指指点点,这种体验对于平日里总循规蹈矩的她也是鲜有的。生活中别说离经叛道,一点稍微出格的小事她都养成了抵触的习惯。她习惯摆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然后以公主的姿态去赏视那些与她无关的异域风景,却没想到今天秋来塞下,漫天风云皆异色。

过山车操作员抵挡不了可可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旁边人的起哄,操作员坏笑一声,让他们上了车。飞车冲上云霄后又俯冲而下,思琪不时用双手捂着脸,透过手缝去看世界,等待着急转弯。终于来了一个大转弯,雨水如万剑奔袭而来,刺在她双手的手背上。听着这时传来的同伴们时起彼伏的叫喊声,她不得不佩服了一下自己的机灵。

海盗船在雨中来回摇摆,思琪如临深海,第一次坐这东西有了惊涛骇浪的感觉。在雨水的几轮攻势下,身边的钟离也学着她用手背挡着脸,她笑得更开心了,每每看到有同学躲在自己掌里的落魄模样她都笑得合不拢嘴。

玩过大摆锤后,他们又是一路狂奔,将室外设施都玩了一通。遭到某些项目的操作员的严词拒绝,他们也不固执,自转向其它项目。由于等候的时间不一,等得不耐烦的人开始分散开来。

思琪冲破人造水池里的雨幕后停了下来,喘着气,四下张望说:“唉,可可他们呢?都看不见人了。”

“应该是我们还在玩碰碰车的时候去了别的什么地方。”钟离停下弯着腰,双手扶膝盖说。

他们走在一行石子路上,道路弯弯曲曲,两边种满了各种花草。思琪发现路前的月季花后以芭蕾舞的身法顶起脚尖转了一圈,身子刚好转到花前。她弯腰摘下一朵,低头闻闻,然后扔到钟离的头上。

“喂喂,你没看见路口的牌子吗?严禁采摘。”钟离说。

“哦,对不起,我感觉我要疯了。”思琪欢笑着再转一个芭蕾圈,面对钟离,“不过你还真好意思说我。”

“什么?”

“不是吗?上次你还不是摘了桂花。公园里的桂花不也是禁摘的吗?”思琪一边说一边倒着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摘桂花了?”

“你还狡赖!你做的桂花秘制烤鸡翅……你的桂花呀,哪来的?肯定是偷偷跑回去摘的吧。”

“哇……”钟离摇头拍着手掌说,“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你以为桂花摘了就能直接吃的吗?”

“那你……”

“你看见我在桂花树下,又刚好弄了个‘桂花秘制’,你就想当然的以为我摘了桂花……也太瓜田李下了吧。”

“不是吗?那不是你用来故意讨好我的吗?”

“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为了进‘弯月’呀。”思琪停止后退,定住身说。

“又一个心理谬误:你心里有了一个正向预期,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会觉得我在讨好你。事实上没有我们那翻对话我也会做出‘桂花秘制’给大家吃,因为我本来就是负责酱料的,那桂花酱是我婶婶的独门绝技,在一般的市场上是买不到的。我就拿这一项出来,我们组的其他费用就不用出了,你明白吗?知道了你有那样的预期,我根本就不要费什么心思,随便给你个什么东西你都会觉得特别,至少你觉得我是用心的。看吧,一开始我就赢了。”

思琪双手也拍起掌来,拍的同时学着他刚才的模样摇摇头:“你们这些男性思维啊,计算计算,逻辑逻辑,我们女生根本没想那么多好吗?”

“不然我为什么会给那么多人吃呢?我只给你一个不就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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