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兄台,大才呀!枢密院按说都该给您个缺儿。快说说嘛,咱都是琼楼粉丝,要不咱们咋有缘聚在此地呀!”
“嘿,那你听好了啊……”
夜色已至,自瓦舍中隐约传来的乐音渐止,一片云彩遮住当空明月,大地陷入更深沉的暗淡。那会场外闲谈的、信步的、闲坐的人;那水边的鸣虫,找不到光亮迷失的飞蠓,一时间地,齐齐的静止了,仿佛时间停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成千上万对复眼之主,高敏的感光神经迅速辨认出了光源的方向。于是,街灯下,极快地结出一张扇形的虫网。再次的,是那些雀儿燕儿,纷纷飞来,开始了灯下虫虫盛宴。
人群,沉默,恍惚,轰然爆发!范宽充耳不闻鼎沸人声,他的瞳仁闪亮,饱含着一汪水,望着成对延伸向远方的街灯。是天上的明星落凡尘么?还是我飞升了飘渺虚空。一头老黄牛远远走过,这回是真牛。那牵牛人莫非是牛郎,正要去会织女?
春花楼里,推杯换盏的客官,酒水洒了一地,扔下杯盘飞奔下楼;
酒保忘了追酒钱,掌柜也一起跨出门槛儿;
一点豆大油灯下,苦读的备考生眼睛离了书本儿,嗷的一声,搀扶着爹娘走出院落;
姑娘、小姐、太太,与丫鬟厨娘洗衣妇都不分的,正从后院儿往前院儿赶;
正收拾晚归的摊主夫妇停了手上动作,惊愕地看着明灯,直到看花了眼;
酷爱拉胡琴的县官,立于城墙之上,俯视着他的治下昌平。
瓦舍内,老崔的情况也不比范宽强多少。他不知道的是乐器与人声还可以如此重组编排,达到了一种奇妙浑然天成的音响,就仿佛天地自然,众生共济。他太希望就此一直演奏下去,四分半的乐章,带着人们游历了五岳太行,八海九天。乐音止,人声起,观众这才是从洞中玄虚中探出头来,又见到明朗太原。然而,平静不过两秒,由舞台中央,一寸、一尺、一丈,向着四周渐此扩散开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稳定如昼的光明。
完蛋了,哪个工作组的人手抖,提前把电灯给点上了。还没到那个环节呢。
王小楠与小六子,压根、完全是低估了人造光明对宋人的冲击。在后台就听吧,主持人在台子上大声的呼叫,琼楼伙计们在会场内奔走四处安顿人群,想在20秒内安顿下来,想啥呢?
要说还得是欧阳大学士,请人请对了,真能镇场子啊!许多人看到他登台讲话,这才勉强按下震惊,先行落座。但是这忽如起来的白昼,到底怎么个因由?难不成掉进妖精洞府了?迫切要一个合理解释!于是,沈小哥哥被提前请出来,做一期《走进科学——电学常识》。
沈括侃侃而谈,话语平静有力。
小楠透过车窗,眼儿一眨不眨地朝台中央看。那被戳中小心心的神奇感觉啊,抑制不住,也不用抑制。他呀,只认物理世界的现象,总有对应的,可为人所认知的理论解释。如此观念,有人赞同,有人中立,亦有大把人反对。可不管怎么说,电力的应用实例摆在面前。你们如有别论,咱们小哥哥,十万分欢迎前来质疑。
阿骨打眼皮儿一翻,主打1万个看不上:“切!我爹哪儿不比他强?”
“反正说啥也晚了,生米煮成熟饭了。”王小楠回道。
这对儿非亲非故硬认下来的母子,正坐在展示车车厢内皮座椅上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说话。
阿骨打道:“啥熟饭不熟饭,那有啥的?我们大女真男人,喜欢还管那个?拽上马扔炕上……”
“阿骨打,我告诉你哈,新一批下水船得延期俩月交付。”王小楠嘴角一扯。
“啊?别呀!我滴亲娘哎……”半大小子变声期干嚎起来,那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行了行了,出海两个月零三天11小时6分,去到哪儿啦?有何见闻?跟干娘唠唠好吗?”
“嘿,我开始记航海日记了,看……趴下!”,最后两个字,女真语脱口而出,王小楠被他猛地拽住头发,硬生生拉趴到座位下面,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大概是狩猎一族的本能感到危险,阿骨打无意一撇,便见一只飞矢,流星赶月般奔车窗而来,箭尖寒芒直指人头面,几乎是看到的同时,身体启动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