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进我房间的！”宋景怒道。　　　　宋知秋无辜地眨眨眼：“我的手不听使唤，就那么一扭，谁知你门没锁，开了，然后我的脚自动走进去了。”　　　　宋景：“……没看见门上的闲人免进吗？”　　　　“哦，我以为那是你用来挡裴文的。”　　　　“你也是闲人！”　　　　“哦。”　　　　宋景努力深吸了口气：“进房间就算了，凭什么翻我东西？”　　　　“我不是故意翻的。你的试卷露出一角在外面，我好奇，抽出一看……”宋知秋停顿半晌，嘴角扬起一个形容不出的笑容，“弟弟，150的卷子，你只考105啊？”　　　　宋景又气又恼，双颊泛起粉色：“你懂什么！”　　　　宋知秋道：“我怎么不懂，裴越冬的每张卷子都有我的签名，而你这张……”她拎着卷子前后左右看了看，“啧啧，既没有爸的签名，也没有妈的签名，看来他们还不知道你的成绩，对吗？”　　　　“还给我？”宋景气呼呼地扑上来抢。　　　　宋知秋侧身躲过，踩在沙发上得意地扬了扬“旗帜”：“想不想知道这些题怎么做得又快又对？”　　　　宋景狐疑地看着她：“你会做？”　　　　“当然，”宋知秋傲然地昂起下巴，“以我当年的成绩，不考电影学院的话进重本不在话下，而且裴越冬的功课从小都是我辅导的。”　　　　宋景目光闪了闪，乖乖收起尖利的爪牙：“教我。”　　　　一中是H市首屈一指的好学校，当年他考中一中，父母多么骄傲。可进了学校后他才发现，优秀的人那么多。在他眼里一无是处，只会用鼻孔看人的富家子弟，因为课后有优秀的老师辅导，成绩都稳稳压他一头，他有什么？　　　　自尊心一再受挫，如今已脆弱得如风化的木头，只勉强维持着外表。　　　　他不敢让父母知道自己的成绩，他们已经够辛苦了。　　　　“你说教你就教你啊？”宋知秋翘着鼻子道。　　　　“那你想怎样？跪下求你吗？”宋景咬牙。　　　　宋知秋一指茶几上的牛奶：“喏，把它喝了？”　　　　宋景的怒气一滞：“什么？”　　　　“把牛奶喝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有个矮矮的弟弟。”宋知秋将手搭在他头上。　　　　“我不矮。”宋景侧头躲开。　　　　“是是是，现在不矮，所以就能掉以轻心了吗？小心不再长个哦。”　　　　宋景：“……”　　　　他端起牛奶仰头咕噜咕噜喝掉：“现在可以教我了吗？”　　　　“嗯，乖。”宋知秋满意地揉揉他的头，“拿纸笔过来。”　　　　宋景鼓鼓脸颊，乖乖任她差遣。　　　　“呶，这道题，辅助线应该这么做，还有这题，这个条件才是关键，根据它来设未知数知道吗？还有这题……”　　　　宋景拿着笔在纸上验算，嘴里不服气地咕哝：“哼，你的方法也没有简单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立刻被宋知秋用纸砸了一下：“笨！还没学会跑，就想飞！”　　　　宋景摸摸被砸的地方，不敢辩驳。　　　　她就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订正错题，嘴里时不时嘲笑两句“这种题也能做错？”，“上课你在睡觉吗？”，宋景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心底不受控制地冒出一股暖流，好像刚刚熬好的粥，咕噜咕噜冒泡，全身的血液被熨帖得舒舒服服。　　　　好久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关心过他，爸爸妈妈成日里在外面跑运输，而裴文，一心觉得自己自己不该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对于他，对于爸妈，打心底里轻视，无视，宋景猜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宋家的孩子？　　　　除了数学，宋知秋又教了宋景物理和英语。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一点。窗外夜色黑沉，来往的车辆渐渐稀少，慢慢露出夜的寂静。　　　　宋知秋伸了个懒腰，合上宋景的作业本：“今天先到这，小孩子快去睡觉，不然长不高。”　　　　“哦……”宋景收拾了一下桌子，起身回房。　　　　迈开腿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回头犹豫地问道：“那张海报……”　　　　宋知秋原本正在打哈欠，闻言将手搭在沙发背上，似笑非笑道：“哦——那张画满叉叉的海报吗？”　　　　宋景囧在原地，脚尖不自在地蹭了蹭地面：“……对不起。”　　　　宋知秋大方地挥挥手：“没事，反正那张拍得不好看，过几天送你张更好看的。”　　　　“……嗯。”　　　　宋景转身往房间走，手放在门把手上，按下的前一刻，轻轻说了一句：“有你这样的姐姐，挺好。”　　　　“什么什么？臭小子你说什么？”宋知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匆匆套上拖鞋扑上前询问。　　　　被扑倒前的一瞬，宋景“砰”地关上门，故意冷声道：“没什么，我睡了。”　　　　宋知秋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地拍拍门板，苦口婆心地劝：“别害羞呀弟弟，爱要大声说出来！”　　　　“滚！”宋景终于恼羞成怒，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门外，宋知秋得不到答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门内，宋景悄悄钻出被窝，望着窗外的圆月，嘴角弯出小小的弧度。　　*　　接下来的几天，宋知秋帮宋景辅导作业之余，还帮他捋了一遍学过的知识点。在她的帮助下，宋景脑子里似有灵光闪过，慢慢开了窍，连续几天，作业都得到各科老师的表扬，同学们看他的眼神纷纷变了。　　　　这天放学，裴越冬忽然堵住他，张嘴便问：“喂！是那谁教你的作业吧？”　　　　“她有名字，叫宋知秋。”宋景不满他轻佻蔑视的态度，蹙眉纠正。　　　　裴越冬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反正就那谁。哼，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喜欢当老师，以前天天抓着我学习，现在改抓着你了。”　　　　“这没什么不好。”宋景把书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准备离开。这个点，宋知秋已经在校门外等着。他不想让她久等，步伐不由自主加快。　　　　裴越冬不甘心地叫住他：“喂！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以为她真的是为你好吗？”　　　　宋景闻言，果然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裴越冬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就知道你笨！她让你好好学习，可不是为了你好，而是想以后有个靠山！你就是她博好前程的工具！你想想她原来的态度，再想想她现在的态度，是不是转变的太生硬了？嗯？你好好想想。”　　　　“不是……”宋景嘴中弱弱反驳，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不是什么？”裴越冬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侧倚在他面前的墙上，“之前她没有扒着裴家不放，没有看不起你们家？现在态度突然变了，难道不是因为知道回不了裴家，赶紧转换方向，从宋家培养个能依靠的人出来么？”　　　　“她自己就是明星，哪里需要靠我？”　　　　裴越冬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姐，哦，我说裴文，说了，有些人生来就是莬丝花，靠自己立不住。宋知秋就是这样的人，不信你自己和她对质？”　　　　“我不信。”宋景狠狠撞过他肩膀，快步离开。　　　　校门口，宋知秋等得无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宋景透过窗户静静地看她的睡颜，脑中冒出刚刚裴越冬说的话，她只是把他当作博好前程的工具，她对他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么？　　　　很快，裴越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遥遥地朝他一笑，白齿亮到晃眼。　　　　宋景冷冷转过脸，抬手敲了敲车窗。　　　　宋知秋惊醒般睁开眼，打开车锁，哑声问：“今天怎么晚了？”　　　　“嗯。”宋景答非所问，拉开车门垂头上车。　　　　“不开心？”宋知秋蹙眉问。　　　　“没有。”宋景口中说着，脸上却写满“别烦我。”　　　　“OK，青春期少年的心情，就像婴儿的脸，说变就变。”宋知秋耸耸肩，不再探究，发动车子。　　　　宋景瞧着窗外的景色，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