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漾揪着他后衣领让他跪下,这才对着范无伤道:“当年或许是怕这厮去而复返,让我家上下这一百一十二个亡灵死也不能安歇,百姓并未给我们立碑。”
范无伤听他这么说,心中一痛。
“这其中本该有我的。程林荫是管家程伯的儿子,仅仅比我大了四个月,当时只是恰好来玩,却遭了这无妄之灾,替我死在奸人刀下。”
祁漾垂眸,将绳子绕过屠戮者的脖子,声音含恨,轻而危险:“岳坚,你该怎么赔这一百一十二条人命?”
岳坚摇着头,涕泗横流,含糊不清求饶:“我只是按照家主的话办事而已,我能怎么办?都怪岳蚺,您要怪就怪他啊。”
祁漾猛地收紧绳子,看着他呼吸越发困难,发不出半点声音,白净的面容上浮现出几许邪狞。
他一字一顿道:“这个回答我不喜欢。”
他朝旁一伸手,便有禁军递来一把杀猪刀。
祁漾拿刀抵着岳坚脖子,缓缓站起,眸光下垂,煞气弥漫,冰冷无情。
后者不住摇头,大张着嘴,像是搁浅的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十五年了,你该下去给他们道歉了。”
他眼也不眨地挥刀砍向那颗丑陋头颅,霎时鲜血四溅,祁漾毫无躲闪。
白衣染上大片猩红,有几道溅在他脸上,衬得他如地狱修罗。
他丢下杀猪刀,随意抹了下眼角温热,提起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回身震袖,厉声道:“摆供桌,今日本相祭祖。”
禁军们立刻有条不紊地布置起来,最中间留出了块位置,摆上岳坚的头颅。
紫衫拿着帕子沾了水过来替他擦脸,愤愤地踢了无头尸体一脚:“混蛋,让他这么轻易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终于有百姓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老者在身旁青年的搀扶下走过来,被禁军拦住后只是用那双像是含着陈年泪水的眼睛不住打量着祁漾,颤声问道:“你是、重阳小公子吗?”
祁漾瞳孔微微收缩,目露惊疑,但七岁以前的记忆已经被血色覆盖,他一时竟无法想起面前这位老者是谁。
他示意禁军将他们放过来,迟疑问道:“您是?”
老者见果然是他,脸上露出喜色,但瞥见那大大小小的坟堆,又只觉一阵悲戚。
“小公子,你以前特别喜欢来我家摘李子,你叫我李子爷爷的。”
记忆里的血雾消散些许,某些细节随之浮现脑海,祁漾突然愣住,眸中煞气退散,露出些无措来,偷偷在紫衫身上蹭了蹭,试图蹭干净手上血迹。
那年季重阳在密室躲了三天,出来后饿得头晕眼花,在四处寻找父母尸体时发现了两块烧饼和好几个李子。
“你们……知道我还活着?”
老者不住地盯着他看,眼底满是慈祥和悲伤:“我们好些人都知道,不过不敢说,也不敢找,季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却连小公子你都保护不了,实在惭愧啊。”
“不,如果没有你们留下的食物,我早就饿死了,李爷爷,我还要感谢你们帮我安葬了家人。”祁漾看向不远处的其他百姓,对李子爷爷和他们郑重鞠了一躬。
“使不得,小公子,使不得啊。”
一番拉扯后,又有几人靠近过来,他们忍不住问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祁漾简单说了几句,不肯细说,他们也便没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