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切都被颠覆了。身为淮海市的高层修炼者,黄刚何须涉足这平凡小店,与凡夫俗子共度时光?他不该去那些位于灵江畔的七号秘境,或是悬浮在空中的经贸阁楼餐厅吗?
在这简陋的小店里品尝一碟豆角焖面,难道不会觉得有失身份吗?张墨轩和一对男女皆如此思量。原本以为黄刚会速战速决,谁知他竟要亲自品尝这人间烟火!此刻,时间仿佛变得漫长无比。
“还剩三分钟,请稍等。”张桐在后厨轻翻面条,无需刻意抖散,只需简单翻转。锅底铺着扁豆与五彩灵肉丝,面条覆于其上,既防止粘锅,又利于吸收汤汁的精华。
张桐指导肖潇剥蒜,北方的面条若无蒜相伴,滋味便大打折扣。北方的面食爱好者曾言:蒜拌面,食量加倍;无蒜吃面,风味减半。而山西的醋痴则另有一番见解,认为面条无醋难以下咽,故有谚语云:无醋吃面,如嚼旧布。
蒜派与醋派的争论虽不及豆腐脑甜咸之争激烈,也曾引起一番辩论,探讨面食中蒜与醋的重要性。争论至高潮,后厨大厨跳出来说:“别吵了,面条才是王道。若无我煮面,你们只能醋泡蒜过年了。”
于是,腊八蒜成了双方妥协的选择。然而对黄刚而言,无论是蒜拌面、醋拌面,还是腊八蒜配面,皆无不可。此刻,他渴望品尝地道的北方面食。淮海虽多卖面条之地,但多数是苏式红汤面。
这种面食口感清新微甜,对黄刚而言过于寡淡,一碗面下肚,仿佛未尝其味。作为豫南长大的烩面与板面爱好者,淮海的面食对他来说并不合胃口。
肖潇剥了一堆蒜,用白瓷小碗盛了三碗送到客人面前。一般人吃一碗面,顶多两瓣蒜,像黄刚这般声称要吃一整头的,实属罕见。黄刚久未解馋,家中夫人严禁他食蒜,菜肴中也不放蒜。全家除他之外,无人食蒜,连买都不买。黄刚即便想吃蒜,也找不到合适的搭配,如面条或饺子,家中一个月难得做一次,且仅是平淡无味的清汤面。
在外与人共餐,黄刚身为副局长,虽非权高位重,但社会地位尚可。与人共食若单独点蒜拌面,恐怕会遭人嘲笑。他必须注意形象,与人谈事时满口蒜香,无论对方是上司还是下属,都不甚妥当。
当肖潇将一小碗蒜置于他面前,黄刚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唉……这官做得……
蒜刚上桌,张桐的豆角焖面已烹制完成。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汤汁被面条完全吸收,面条呈现出诱人的酱色。因无多余汤汁,面条显得干爽筋道。搅拌均匀锅底的扁豆与灵肉丝,即可出锅。
洁白的大浅盘中盛着酱色焖面,点缀着扁豆与肉丝。同样白瓷炖盅内的海带排骨汤,海带结整齐地漂浮其中,五块排骨散发肉香,沉于碗底。汤面上漂浮着几点黄色油花,那是排骨熬出的油脂与海带交融的奇妙变化。
焖面与排骨汤一同上桌,黄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美味佳肴他这些年已尝过不少,但高档食物吃久了,也就如此。
妻子讲究原汁原味,菜肴越来越清淡,黄刚觉得家中的饮食早晚要变成生食。他自认吃不了太高档的东西,多年来仍钟爱重口味,尤其是面食,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老干妈拌面在他口中远胜寿司,寿司太过寡淡。反正我就是爱调料味,无可救药了,黄刚如此自嘲。
一口咬下半瓣生蒜,蒜香在口腔中弥漫。不同于辣椒的辣,蒜的辣味温和而持久,从口腔到鼻腔都感受到刺激。
在这股刺激下,大口品尝焖面,酱香、肉香、豆香、面香交织,看似普通的面条却带来异常满足。每根面条都充分吸收了酱汁,咬断时浓郁的香气四溢。面条的韧性、豆角的脆爽、灵肉丝的嫩滑,三种口感在口中爆发。
浓郁的食物易使人味蕾麻木,易生腻。于是,清淡的海带排骨汤适时出现。海带的海味、排骨的肉香,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融合得天衣无缝。不知是哪位古灵精怪的天才在多年前创造了这道简单而美味的菜肴,他的发明对食客们来说,比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更为伟大。
排骨汤冲淡了口中的余味,口腔再次清爽。接着,新一轮的味觉盛宴又开始了!这家小店,让黄刚大呼过瘾,比任何高价西餐更合他的胃口。此刻的黄刚只想高呼:痛快!
张桐看着黄刚吃得畅快淋漓,大口大口的面食让他心满意足。张墨轩默默品尝,一言不发。那对男女互看一眼,又悄悄瞥了眼身后的黄刚,时断时续地吃面。张桐端着枸杞泡的保温杯,突然坐在他们面前,毫无预兆地开口:“在异界多年,没吃过这个了吧?现在有些不习惯?”张桐笑容满面……
"在异域太久,如今竟不适应故乡的味道了吗?" 张桐手持灵蕴瓷杯,笑容可掬地坐在一对男女对面,言语间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口中含着一颗赤炎枸杞,仿佛在品味世间奥秘。
"若是口味不适,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能烹饪,定当为你呈现。毕竟,我们都曾是归途的旅人。" 张桐近来研读了江华推荐的《灵夜食堂》,模仿着书中那位刀疤脸老板的深沉语调。
张桐笑容满面,但话语却令二人内心一震。他如何察觉的?这对神秘男女心中同时一紧。
黄刚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听到张桐的话,不禁抬头瞥了一眼对面的男女和张桐,随即低头继续呼噜呼噜地吃面,似乎并未留意到张桐的暗示。
坐在右侧,细嚼慢咽的张墨轩也忍不住望向张桐和那对男女。他们是归途旅人?张墨轩扫了一眼,随即低头沉思:即便如此,与我何干?黄刚在此,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招致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