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回我结婚您来喝喜酒!”
“那感情好了!”林行看着二舅,今天的他脸上不似上次外公去世时那般的愁苦,那时他在灵前对着外公哭了好一阵子,对于他而言,外公是那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吊唁爷爷只是因为礼数周全。
未等送二舅至屋内休息,另一拨人又走进院内,村中有些与林家来往多又离得近的,听了喇叭声响,早早的来主家帮衬;现在来的大多是离得远些或家中有事走不开的,林行平时节假日也是不爱出门,此刻这些人中他认不出的不少,面熟但不知道怎么称呼的更是多,在那些能认的出的人群里,有林行儿时记忆里的街坊,有父亲的发小,也有大林行七八岁的哥哥,对他们而言,爷爷就是那个看着他们长大的父辈,只见刘家姑姑和姑父扑在灵前哭了好一阵,众人扶起来仍是抽抽搭搭,临走前又跪在灵前磕头哭了一会儿才离去;李家的三叔,去年醉酒后在他的父亲坟前哭的声如洪钟,此刻许是勾起了他对父亲的思念,也是哭得没了力气一般。父亲的发小谢伯伯与父亲也有两年未见面,因父亲是独生子,谢伯伯这次专程赶回来帮衬下父亲,当晚更是一夜未睡陪父亲守灵。
第三类“阵营”,便是奶奶的亲友,那些上了年纪的姨奶奶舅爷爷们带着他们的子女,有个舅爷爷更是跨了省赶回来,灵前祭拜后便在屋内陪着奶奶,有他们陪着奶奶,听着奶奶絮絮叨叨的骂着爷爷没良心,都不等她看最后一面,话匣子打开便是收不住。
家里的两个女人此刻都有自己的兄弟姐妹陪着撑着,林行此刻更心疼父亲,这个刚刚失去自己父亲的人,此刻正在和风水先生去选墓地,从家中到墓地的路早就被没过膝盖的大雪覆盖住了,两公里的过膝积雪路怕是要减缓这流水般的丧仪。几位村中伯伯开来了自家的铲车和挖掘机,整整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终于在冰天雪地中开辟了一条几公里长的路来,方便第二天灵车出行。眼见琐碎繁杂的事情已交给了村中一些叔伯,可林行父亲仍是马不停蹄的忙活着。众人悲伤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前来吊唁的亲友因为这个契机能相遇反倒是逐渐熟络起来闲聊。以前林行没有参加过葬礼,听说有人在葬礼上说笑林行觉得十分不礼貌,他甚至想过,如果有人在爷爷的葬礼上说笑,那他一定要把这人请出门外。可此刻他十分释然,逝者已去本是一种解脱,生者不应长久沉痛,生命本就是既定死亡的结局,长辈们能在葬礼上从容,何尝不是一种对人生的豁达,对生死的淡然呢?
北方的太阳下班都特别急,还不到五点,连夕阳都被收走了,天渐渐的有了暮色。白天开了一整天的车,那个令爷爷生前仍惦着再看一眼的弟弟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中,门口挤满了车,未进院时,他还算是沉稳的,每一步都走的镇定,直到转弯看到院中赫然拜访的棺椁,他再也止不住哭声,林行父亲看到了自己的叔叔,看着他走进院里,一路跑着迎了上去,压抑了一天的眼泪和着悲痛的情绪终是爆发似的流着,父亲像个小跟班一样在他叔叔身后,看着这位大自己十几岁的男人此刻也竟有些苍老了,趴在棺椁带着哭腔喊出了一声又一声的“二哥”,好半天被年长的老人叫起来:“别光顾着哭,抓紧时间辞灵呢!”起身时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父亲用衣袖擦了擦泪,也渐渐的平复了心情。
能赶回来的重要的人都已到场,开始开光和辞灵,白天买来的水果和白酒一应供品一个个摆好,林行重新点燃了三柱香,恭恭敬敬的在棺材前放好,主持人说着一成不变的悼词,好几处都跟爷爷的一生毫不相干:“老父亲为了一双儿女,操劳一生…”爷爷只有林行父亲一个孩子,这主持人,准备稿子的时候根本就不走心,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主家,是一桩生意,可对于林行来说,这是爷爷最后一段路的总结,不该如此敷衍,可是该怪别人吗?本着自己没做不能责怪别人做错的心思,眼看着两分钟的稿子已经快要读完,林行只得继续听着,好在这些说词并不长,不然林行可能会忍不住冲上去把那张纸撕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