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
一个连手下都保护不了的人。
一个连挚友都无法坚守的人。
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
钟肃清心如刀绞,闭上了双眼哭泣。不顾自己的手下和朝廷的兵卒战成一团,不分敌我,尽是鲜血四散崩落。钟肃清再也不想诉说那些可有可无的恶意,看任何会使他误入歧途的事物了,归根结底,他什么也不做。
就连一把染血短刀飞驰着擦过他的面颊飞过,也未惊起这心如死灰的丞相的一丝波澜。
就让我,长眠不醒吧。
丧主的长矛跌落在脚面。
不去想,什么也不做……
惨叫声撕扯着耳膜。
不去听,不去反馈,就不会受伤。
“丞相,救命!”一位手下被重伤,从牙缝里挤出了求救的话语。
什么也不做……
什么……
钟肃清在刺眼的近乎残酷的阳光下放声大哭,就好像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糖果摔碎的的孩子。
原来归根结底,自己只是一个还在读童话的傻瓜。
很快,战斗有了高下,朝廷的兵卒渐渐占了上风,但也损伤巨大,只好慌忙撤走。
“丞相!”并无嗔怪之意的话语钻入脑海,钟肃清却只听出了讽刺。
他转身,迈大步逃入自己的卧室。
那些兵卒走的时候放了一把火,点燃了凭栏关外的枯草枯木,烧出了一个不小不大的空洞圆圈。远远看去就像突兀的伤疤一样,格外的耻辱和刺眼。
钟肃清陷入了混乱,扭曲的现实使得一切信条分崩离析。他呆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沿上,看着被自己奉为神明的冰涸的肖像,很想把这幅画摘下来,终于是不能。现在自己只是关主啦,没有权利再去过问朝廷的是是非非了,也没有必要去恨它了。
不过自己现在所作的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自由意志吗?还是朝廷的意志?亦或者说,自己的意志本就是朝廷意志的一部分?
想不通。
钟肃清看着墙上耀眼的电鞭,自己还是自己,没有改变,但这副躯壳内的灵魂,早已物是人非。
自己小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学者,听先生讲课,下课就复习,也和同学们一起追逐打闹,不过后来来了一伙强盗,烧了他所居住的村子,还杀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是朝廷的天兵天将及时赶来,扑灭了大火。
所以,之后的钟肃清便死心塌地的追随朝廷的步伐,一步一步成为了朝廷的左膀右臂,一开始“神位”烂大街的时候,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反对,朝廷做的事情总有道理。不过后来的暴乱打了他的脸。所以他第一次开始思考,去反驳。朝廷要下达税法,他激烈反对,后来朝廷信任他,让他自己去指定税法。
不过钟肃清也有他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比如察言观色。得罪了很多土豪劣绅,但他是丞相,没人可以说三道四,但税法确实漏洞百出,皇上当时还发了一通火。直到后来一气之下,招募了宋青加入朝廷,并且和自己平起平坐。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空虚感,好像自己的一部分被人挖走了似的。
到后来英灵殿的变故,朝廷要让神永生,钟肃清虽然自己也是神,但他自知生老病死不可逆转,之身违抗朝廷的命令拒不对持反对意见的本应掌管生死的英灵殿下手。后来宋青再次争宠,领旨率领皇家军队驱逐英灵殿。钟肃清一听大为震惊,连忙派兵去救援,不过他的兵力按照法度(怕丞相造反),被分散在全国各地,那时他手上仅仅只有五十人。不过有剩于无,在英灵殿满门忠烈之下,还是保了殿主一个人的性命。
想起以往,自己真的像一个小丑啊,指手画脚自认为英勇无畏,尽善尽美。到最后被人耻笑,指指点点,蔑视。如果自己顺流而下,确实是应该轻松多了。
自己或许就没有自由意志吧。
原本炙热的内心,现在突然熄灭了。只有钟肃清一个人知道,它只是换了一个更为稳定的方式“燃烧”。
这时候,自己的贴身侍卫走了进来,看着这位拔毛的凤凰,不由得悲从心来。
钟肃清头也没抬:“告诉外面,凭栏关编制解散,大家各回各家。”
“丞相!可是……”
“没有可是,顺流而上,本就荒唐。我又有多大的力量!”
“丞相,这些时光是会过去的,你只要假以时日……”
“错的是我,违背了信条,该死。”钟肃清抬起了头,“我自己一个人足矣。”
侍卫知道钟肃清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单挑秋风庄,完成朝廷的心愿。
“丞相,万万不可……生死有定数,虽然你是神,但生不如死的滋味比死更难受!”
钟肃清长叹了一口气:“我的大少爷啊,你怎么会明白呢?”他抬起了头,瞳孔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还是说,我的殿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