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了?”沈秋看着一脸平静的江琥问道。这去了还没多久便折返回来,显然是遇到变故了。
“没有,没想好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江琥刮了刮鼻梁,搓了搓手中指纹上的油。
“你是去见……”
“嗯!”
“哦!是他们不见你?”
“不知道,那家的前院管事说是我娘两年前走了,然后我就等了一会……”说到这,江琥稍作停顿,便问道:“两年前我在做什么?”
“两年前?”
沈秋想了一下后回道:“那会你在大理国,具体你在做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因为那是总营直接让你去的,等你回钱塘后,你也没说去做什么,而那会鬼煞已经出事了,从那开始你便对利龙很是抵触。”
江琥听到这便不多问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原宿主做个的事必然会被人登记在案,不是有那句话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理那边必然不会有什么好差事。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马车停下来了,准确的说是被拦停下来了。副车手阿诺站在马车上,看着聚集在前边的“道士”,遇上这事已经好几摆了,大多是因为眼红自家郎君成了艮岳督造全权大使,这就相当于断了他们的钱——郎君说这些人都不是虔诚的修道之人,是跟那些沙弥一样是伪修者,不过沙弥最有钱,因为他们是只救有元人,元宝的元。
这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站起来看世界》这本书问世,便直接解开了江湖骗术原理,这让那些坑蒙拐骗的风水先生和那些利用宗教骗取钱财的沙弥和卫道士们渐渐断了人家的财路,以至于原本打算用于修仙的艮岳,渐渐的演变成了“大千世界”,也就是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收集于艮岳之中,换句话说自家的郎君见的事物比他们多多了。
“怎么了?”
坐在车厢里沈秋不明所以,但见江琥老神在在地安坐着,便好奇的问道。
江琥看着江玉儿吃着葡萄干便手索要,嘴上回答着沈秋的问题,“断了坏人的财路,便时不时地跑来找茬,拦路堵截搞静坐停摆。”
“因为万岁山的事?”
关于艮岳有很多说话,那些个人说是艮岳,这家人说是万岁山,但如今倒是定了一个“大千世界”——大宋版的圆明园。但这次并非劳民伤财,而是以赈代工间接解决了南下的北方流民,甚至通过这一项目,教会那些人一些新技术,进而将一些人拜托了土地束缚,转行从事别的行当——这里边的费用皆来自旗帜商行,但交换条件是朝廷免除旗帜商会十年的全系课税。
江琥点了一下头,然后将手里一把葡萄干扔进嘴里,一边说道:“好几次了,莫不是官家心存善念……呵呵,反正他有他的考量,不会对这些人动手,他们也看到这一点,便隔三差五的跑出来堵路,不过对于这种风气不正玩意,等我有空了,写一篇科普文出来,看我玩不死他们。”
“打一顿就听话了。”江玉儿开口道。
江琥笑道:“嗯!一顿不够多打几顿总会拜服的,所以这些卫道士其实并非真正的修道之人,真正的修道之人在我眼里是国泰民安时归隐,国家危难是该当明辨是非而非助纣为虐,总之就是济世救民,而非打着济世救民的幌子蛊惑世人。”
沈秋听了不由笑问道:“你说这话他们是不是也会反过来这样说你?”
“自然。”江琥耸耸肩道。这时马车动了,他知道巡检司出动了,便继续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世界的道理太多了,但要实事求是,而不是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但人总是双标,双标知道吗?”
沈秋撇了一下嘴道:“你在那本书提过,就是双重标准,说白了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待不同的人,亦或是一件事,持有多样的评论。”
“这是普遍认知,双标是把双刃剑,能好也能坏,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更该用辩证思想去辨别心目中的真理。”
说着,江琥摇了一下侧边的腰杆,将车窗挑一条缝,加大空气流动一起来,顺便让低下的小暖气炉烧出来的雾气溜进来保湿气,不让冬天过于干燥。
“铃铃铃……”
外头再次响起吊铃的声音,这次江琥主动开门下车,然后放下蹬车梯。这时见阿诺下车来,便跟他开口道,“你坐回去。”
阿诺听了不明所以,但只好重新登回副驾驶位置。他看着江琥走进岳见酒楼,待出来时手中多了岳见酒楼的专属请帖。
“给那人送去,送完便回来吃饭。”江琥将请帖递给阿诺后交代道。
沈秋看着酒楼的招牌,“岳见”二字中规中矩的,转而看向玉儿正在收起蹬车梯,也不上去帮忙,转而看向周边,汴京的变化不怎么大。从江南一路北上,所经之处皆要与杭州做个对比,以前是天下供养着一座城,如今倒显得老态龙钟,发展跟不上南方的节奏啊。
“这楼可还行?”江琥看着沿着这座楼问道。这楼他还没进行装修,他在考虑要不要与“大千世界”项目里边一座承明楼一同建造,另外把高楼周边的平房给收购下来,但周边显然是不乐意的,得谈,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进行装修,而是
沈秋看向另外一边的有几座楼用廊桥相连的樊楼,然后转过头来说:“与樊楼相比,这边倒是矮了一些。”
“因为这边离大内比较近,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楼了,所以刊登上报,先宣传一下这个地方,预热一下。”江琥开口道,就算是杭州那边也没这么高的楼层,“实在不行就到外城看看有没有地方,反正先占个地也好。”
沈秋牵着玉儿的手,对着江琥道:“这么说来,你打算推倒重建?”
“对。”
江琥应了一声,走到前台,对着掌柜金东,“让后厨准备腊八粥,另外等下有人那请贴过来,便带他上去。”岳见的厨子多数出自宣和学馆的烹饪班的学员,这些学员的出处多半是到各地的酒家当掌勺的。
沈秋先走上楼梯,忽然转过头来对江琥道:“有件事需要跟你说一下。”
“啥事?”江琥问道,然后走上楼。
沈秋轻声道:“起义军打到江南了,童贯去了江南。”
江琥点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他来见过我了,彼此坦诚相见,友善的交流一番。”说着,继续朝楼上走去。沈秋跟上后开口道,“我担心他搞双重标准,觊觎旗帜和宣和。”
江琥笑道:“他觊觎也没有用,本就互不隶属。”走到了顶楼,打开窗户,放好撑架,让冷空气吹进来,“北方的战事有些糟糕,即使用了火雷防范,他们依旧害怕。”或许火力不足恐惧症是与生俱来的。
江琥看向江玉儿:“玉儿过来。”
江玉儿紧了紧小披风,朝江琥走过去,很快被江琥抱了起来,看向窗外,“哇——”这是她第一次站这么高,俯瞰着方方块块的房子,然后指着远处人头攒动的街市,却听沈秋道:“真应了你那句话,又菜又爱玩。”这话自然是对江琥说的。
江琥见江玉儿畏冷,便将她给放下,然后去关掉窗,然后走去挑拨火炉里边的碳火,然后走到圆桌边坐下,“前些日子金国秘派外交使臣过来,洽谈进一步加派兵力压境。”
沈秋走到他旁边的座位坐下问:“宋皇是什么态度?”
“考虑。”说着,江琥摇摇头道:“我看那些个什么使臣过来胡吃海喝的,多半是在看咱们的反应,并非真正要兵,因为以他们的实力,已然差不多攻下了整个上京道,听说是烧杀抢掠整个临潢府一旬。”
沈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已经攻破临潢府了?”
“按照这等趋势,攻破中京应该不会太久,就这一两年的时间。”说着,江琥看着她道,“想要做些什么吗?”
沈秋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能给点建议吗?”
“我是汉人,只会站在汉人的利益着想,我不知道你算是汉人呢?还是辽人?”
江琥的话本身就是个陷阱,若沈秋站在辽人的利益上面,那么就让她一直待在宣和学馆,知道天下一统,他再考虑要不要还她自由。
“自然是汉人。”沈秋很是识趣地回答。如今她是寄人篱下,该识相那就识相一些,没什么好丢脸的,保命要紧。
江琥捂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开口道:“先等辽主换人,然后再大兵压境进行谈判,若是新辽主识相的话,我大宋会给他一个体面的结果,并让辽人享受汉人应有的福利。”
“福利?”
江琥回道:“王安石变法太过于刚烈了些,而我的做法是成套理论体系一起上,做到温水煮青蛙,让变法往众人能够接受的方向进发,先先画个范围实验,进而做出个成绩,让其他地方眼红,纷纷效仿。”
“什么?怪不得你一直不在意这些利益,不计成本地去做,为的就是变法?”沈秋这才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