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娘，醒一醒，该回去了。”

叶芝昏沉沉的被人叫醒，她抚着额头看向叫醒她的人：“何事？”

春花见她睡眼惺忪，也不在意，随手将叶芝拉起来，絮叨道：“还问我何事，让你陪我来采山货，我在山下何婶家等了你好久，你竟在这儿睡着了。”

“春花？”叶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女模样的春花。

她心里暗忖，上次见到春花是三十年前春花小儿子的满月酒席上，后来随陆珍去了京城便再也不曾见过这个儿时玩伴了。

叶芝不由激动握紧春花的手，“春花，春花……”

春花被吓了一跳，她赶紧反握住叶芝的手，“芝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芝笑着摇摇头：“就是想你了，不曾想还能见到你。”

春花笑骂道：“你今天怎么啦，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叶芝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触到细腻幼嫩的皮肤，一时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手腕上带着红绳玉珠，衬的手臂修长优美，喃喃道：“我今年多大了？”

“十四呗，”春花哂笑道：“怎么睡一觉，睡傻了么！”

“我十四了……”

叶芝记得昨天她刚刚过完五十五岁寿辰，虽然陆珍和儿子陆麟都在正院陪聂氏吃饭不曾来西苑见她，但是她也收到大儿送来的玉簪，生辰过得不算委屈。这些年她早已经看淡了情分这些东西。

她将玉簪收到她的首饰盒中，看到自己十四岁生辰时大哥叶明送给自己的礼物，一颗通透碧绿的玉珠，这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件首饰，一个农家小姑娘收到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她用红绳小心翼翼地将玉珠穿起来，日日戴在手上，欢喜的不得了。

她想起多年未见的大哥大嫂，以及早夭的侄儿年糕，握着玉珠手绳沉沉入睡。

这或许便是她回来的缘由？

十四岁的叶芝看着自己手腕上发着幽光的玉珠，有些惊叹。

“芝娘，走吧走吧，再不上山，日头下了，就迟啦。”春花拉着发愣的叶芝往山上走。

北关村是以北关山命名，这一座深山老林，庇佑着北关村的村民，无论田地里多差的收成，人们总能在山里找到一口吃的，度过眼前难关。

叶芝跟在春花后面，走在山间细窄的小道上，不时踩着路旁不知名的野草。她住在宅院的这些年，不愁吃穿，却更加怀念这里缩衣节食的日子。

“我上次来，在北边的小坡上发现很多山菌，”春花神秘地一笑，“这些天下了几场雨，今天肯定更多，快走快走！”

北边的小坡时叶芝和春花的秘密基地，出入口被茂密的树木野草掩盖着，乍看像是一条死路，实则内里大有乾坤。

两人结伴来到小山坡，见树木周围果真长满了野山菌，除了常见的玉蕈白蘑，还有不少珍贵的牛肝菌和鸡油菌，这可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山菌，两个人开心坏了，不由小心采摘。不一小会儿，两人的箩筐就装满山菌了。

“芝娘，我听我娘说，我那天看到陆珍去你家了，怎么样，要定亲吗？”回去的路上，春花揶揄她。

叶芝一算时间，过完十四生辰不久就和陆珍定亲了，隔一年和陆珍成亲，后来就过上聚少离多的日子，前六年，他跟着聂将军驻守边疆，到京城后没多久就被贬妻为妾，长居西苑。

“你个促狭鬼，怎么不说你和刘顺儿的亲事，尽取笑我。”叶芝转了话题，不想谈论陆珍。她与陆珍也算孽缘，如今能重活一世，便要尽力远离陆珍。

“芝娘。”一个浑厚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芝回头一看，竟是三十多年未见的大哥叶明。此时的叶明只有十八岁，还有点少年郎的意味，他肩上扛着几只野鸡野兔，想必是他今天打猎的收获。

“大哥。”叶芝不觉红了眼眶，她近乡情怯似的不敢靠近。

“芝娘，怎么啦，可是受伤了？”叶明唬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我没事儿，”叶芝摇摇头，又卸下背上的箩筐给叶明看，“你瞧，我和春花今天也有大收获呢！”

叶明看到也又惊又喜，牛肝菌和鸡油菌与寻常的白菌不同，味道极好又是滋补之物，他回头向来时的路喊道“陆珍，快来瞧，芝娘采到牛肝菌啦！”

叶芝愣住了，就这样不期然地遇见一身猎户打扮的陆珍。

十六岁的陆珍是个英俊少年，气度与一般农家少年不同，他自小跟着二叔陆放学习谋略武艺，胆量见识过人，又是个热心助人的，附近村落乡里谁人提起他不竖起大拇指。

叶芝不觉得笑了，这时他可是十村八里的女婿热门人选。

陆珍看着今日的叶芝，总觉得与往日不同。他不知道，人除了相貌体姿，还有一种内在气度，与阅历见识相关，与学识仪态相关，同一个躯体，换了灵魂的叶芝，竟生出贵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