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殿司竹空寝房,烛火摇曳,眼看着凸出烛盘的灯芯就要杵到盘壁,似熄未熄的苟延残喘,就在笃定它没有挽救余地之时,不知怎的,它却知道量体裁衣缩了焰头,硬生生聚火为点,以延续这将近的生命。
司竹空沉思桌头不得展颜,手中摩挲的茶杯杯水早已经凉透,他却没顾得及喝上一口。
此刻,荆防敲门而入,正欲抱拳相告,司竹空却先一步开了口“我欲前往长吟殿觐见掌门,你去代为通传”。
荆防未应声却先扬了嘴角,道“方才长吟殿弟子来报,请圣尊前往长吟殿一见”。
司竹空兀地站起身来,来不及交待什么就大步跨门而去。
荆防看着司竹空印月而去的背影,不自觉的摇摇头,既而正过眼来,拾起桌上挑针将灯芯拨了拨。
……
“白日在厅上,圣尊似有未尽之言,如今夜里只有你我,圣尊不妨直说”长吟殿大厅立地的铜炉中,燃极的迦南香溢味而出,掌门真人深吸了一气,不紧不慢细细道。
司竹空未现喜悲,只是抬眸之间一闪而过的讶意“弟子正为此事而来。因于今日之事,看似南夷人挑衅在先,然则现场所察,刻意为之痕迹过于明显”。
“哦!你且慢慢说来”掌门前襟一抛,索性坐身下去仔细听来。
“其一,若是先行的细作,壮丁、妇人皆无可疑,只是竟有孩童这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其二,这些壮丁和妇人无一例外虎口、指腹、掌间着茧,茧纹间尽是洗不去的泥色且并无规律可寻。南夷人擅使刀棍,同使剑人一样,长期使用武器,老茧则会布在虎口及掌间,很少会出现在指腹,且茧纹应该干净且有规律”道至此,司竹空眉心一扭,面上稍显凝重之色。
“无妨,你接着说……”刚坐下的掌门真人玉椅都未捂热,这又立起身来,背对着司竹空低头冥想。
“我在尸体身上搜出一些干粮,尽是些面饼,南夷人世居南疆,周遭潮湿,自古喜辣吃米,而这些尸体身上所带的,却尽是北边所喜的面食。另外,这些尸体身瘦如柴,面黑如酱,而他们身着的苗服却犹如新衣……”
说到此处,司竹空顿了顿,深吸一气又接着道“最可疑的,是这些尸体均是仰面而死,若是上吊,受身体重心之力,颈骨后断,头颅理应下垂,而只有被刽子手从身后勒死之人,颈骨才会前折,而使头颅呈后仰之势,且我一一查看,他们颈处确另有旧痕……”
掌门兀地转过身来,瞪圆双眼惊道“难道有人故意为之,目的为何?!”。
如此多的细节摆出来,掌门真人显然也有了自己的看法。自他初任弟子之时,便处事沉稳不惊,论资质虽算不上惊艳,但也绝对上乘。向来不爱抢风头的他,在众弟子心中威望极高,又因身赋“大弟子”之名,而成为长辈心里掌门人选,果然,经过“文考、武斗、划策”等关卡,他众望所归接下掌门之位。
“无论先前的红耳鼠之事还是此番南夷人事件,都像有人故布疑阵,奈何手段不高,屡屡暴露佐证。两起事件性质恶劣,皆有让人不愿提及的史由,带来的后果更是毁天灭地。布阵者若不是想坐收渔利,便是想坐山观虎斗,无论何事引起民间大乱,玄天门——特别是掌门师兄您、我均脱不了干系……”司竹空义正言辞。
此时掌门的脸色凝重十分,他踱着步在厅内来来回回,许久,方才偷声一问“你觉得是何人所为?可是白马寺那帮和尚?”。
司竹空迟疑,许久,轻轻摇了摇头“此事性质恶劣,无凭无据妄加猜测与故意重伤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