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感受到女子羞愤的情绪,司竹空叹了口气,许久,又才道“江湖险恶,莫要仅凭一言就同人推心置腹,林四娘手段老练,显然在与我们周旋,并未是在单纯和我们谈条件。她为人圆滑,若我们以谎话告之,她肯定不会相信,若我们以真相相告,她未必信,但若她居心叵测,则定会将此话翻告他人,若她还有良知,你想过没有,如果隔墙有耳呢?况且,少一人知晓真相,你便会多一份安全!”。
司竹空一席话,谷雨本来胸中郁结的气团一下子消了,她兀地嘴角一抿,竟频生半许窃窃之喜。
她远远的打量着司竹空,虽未言,但心头却甜丝丝的“那——依师祖高见,弟子该如何是好呢?”谷雨颇是得意的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端起桌上茶杯便自闲的喝起来。
“不可——”司竹空大声呵斥,可为时已晚,谷雨一口清茶已经下肚。
这一惊吼,吓得谷雨立刻呛咳起来,她赶紧拍着胸口顺着气,许久才缓和过来“司、司竹,你干嘛呀!吓得我——”
“那、那茶,我刚才喝过——”司竹空神色黯然下来。
“你的?你的就是你的呗——不就一杯茶,至于这样紧张吗,难不成,还要我赔你一杯?!”谷雨不以为然的白了司竹空一眼,手掌依旧抚摸着呛痛的喉咙。
暗灯之下,司竹空脸色更沉了,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我、有阳黄之症——”。
“阳黄之症、阳黄之症……”谷雨迭迭出声,冷笑着重复好几遍,最后才恍然一愣“阳黄之症?!”。
她怔怔地看着司竹空,不作声响。
许久,晚风吹来凉意,谷雨才轻轻启齿,苦笑道“阳黄之症就阳黄之症,有什么……”。
司竹空直身看着眼前的女子,眸中愧疚之色辨不清,但见眼中点点光影,很是润亮。
“……阳黄之症以人身为寄体,并非外来毒素,也不知道你是否对它亦有解毒之能,若是没有,传染于你、该如何是好……”
“……”
“……”
女子并未抬头看向男子,光凭言语,猜到他定是无比自责与担心。
陷入沉思的女子,良久,突然释怀一笑,道“传染便传染吧,那又怎样?”
她如此轻描淡写就倒出乎司竹空意料,事关生死,她竟这样想的开?
就前一瞬还豁达得很的谷雨,后一刻忽然又神伤下来“若是日过三月,我依旧无所症状,说明我能解这毒素,这样一来你也便有了治疗之法,若是真的也得了阳黄之症,说不定我也因祸得福,能被召回故乡了……”
对于生老病死,她并未有太多执念,只是,她真的太想返回故乡,举家团圆,即便,要她付出些代价,那也是值得的!
“……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一想到不可未知的将来,谷雨便愁容满面,此刻,她烦乱至极,没有闲情应暇,便匆匆辞别而去。
直到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司竹空内心依旧未平复下来。
“医不自医”的传言就像诅咒一样在他自己身上灵验,时节突变,偶发的一身阳黄之症,令他整日整宿不得外出。即便手中救起的生命无数,却也对自己的阳黄之症束手无策。因故于此,旁人对他总是敬而远之,他亦是有自知之明,说话道事总与人保持丈外距离,起居饮食更是不得相交,免得误传他人。
这女子,并非像他人那般对他横加非议,更是在得知他身患阳黄之症的情况下不介意饮下他过口的杯盏,难道她是依仗能解百毒的异禀才如此肆无忌惮?这个疑问氤氲在司竹空胸中,久久散不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