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哲轻轻一跃，竟仿佛重力扭转一般，在空中有如游龙般旋身，轻巧地落在布道桌前。

“我认为没有重力对我的论证有利，所以这片领域没有重力。”先哲摊开双手，“欢迎来到，理想国！”

先哲双手撑着布道桌，抬头看着寻冬：“现在，寻冬，我再问一遍，你何以裁定好坏？”

寻冬站起身来，将短刀收回腰后，他面对先哲，眼中毫无惧意：“在我眼中，世间只有两种人，行刑者与罪犯。罪犯犯下罪行，行刑者杀死罪犯，这是世间的规则。”

他向前一步：“行刑者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仲裁庭，仲裁庭的权力，是所有行刑者公认的，容不得罪犯来质疑。”寻冬略微停顿，又正言到，“正是因为存在仲裁，所以才会有秩序与社会，仲裁是自人存在就必然被赋予的权力。”

先哲微微前倾身体，对寻冬提出的观点感到一丝有趣，他抬手示意寻冬继续，笑容玩味。

“罪犯与行刑者，这是世间最直接的关系。罪犯犯下罪行，行刑者依法制裁，如此而已。”寻冬摆脱重力轻轻跃向长椅，示意先哲自己已经说完。

先哲哈哈大笑，银白的鬼差面具闪过令人胆颤的寒光，他看着寻冬：“有趣的理论。在你看来，那些遵纪守法、战战兢兢、绝不逾矩的良好公民，难道只是一群不敢犯罪的罪犯么？”

寻冬冷笑：“你也只称他们为‘良好公民’罢了。”

先哲点头对寻冬的敏锐表示肯定：“是的，是的！那些只不过是良好公民罢了，他们只不过是恐惧惩罚的可怜虫而已！”

“那么你又如何裁定好坏，在你眼中什么才算好人？”

“不错的反问。那些遵纪守法的人从来没有成为过好人，他们只是恐惧社会对其道德的谴责以及律法的制裁压抑了作恶的本能罢了。什么是真正的好人？那些做好事感到愉悦的人是好人吗？”

“不一定。”

“是的，不一定。那么做坏事不感到恶心的人是坏人吗？也不一定。”先哲继续说到，“我们是社会性生物，这是人类的本能，即使再强大的异能者也无法逃脱本能的束缚。社会的一切构成都在塑造每一个人，那么一个人的好与坏，都是社会对他的塑造。”

说着说着，先哲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好坏之分显然出于每个人的价值观，你杀了人，在我看来你就是坏人，但你杀的那个人却作恶多端，所以你自认为是你一个好人。所以不论思想还是行为，都不是标准。善恶是出自每个人的价值定义，也就是，只要旁观者足够多，就没有标准，对吗？”

说到这，先哲的话音突然一顿，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寻冬的双眼，直达他的内心。寻冬感受到了先哲话语中的深意，他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先哲举的例子显然意有所指，他举的例子，那个被言秋杀掉的火系异能者，以及眼前的寻冬，都被他视为了供以消遣的“坏人”。

寻冬突然笑出声：“我怎会上如此恶当。”他从空气中抽出一根烟，打了个响指使其点燃，随后美美地吸了一口：“由好与坏的分判延展到好人的定义，再到价值观概念有别。你无法驳倒我，我亦难以辩赢你。这场辩论注定是无穷的轮回，我不是什么圣人，你也非真正的先哲。”

寻冬将手中的烟弹向先哲：“就像这根烟，看着像真的，闻着也像真的，但抽起来却不是真的。”

先哲听到这话显然愣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寻冬：“哦？你发现了？”

寻冬笑而不语，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枪，指着先哲。

先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你的确洞悉了一切，不过我想请你继续你的行刑者论点。”

寻冬耸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含着：“实际上我认为世界上只有一种人，罪人。行刑者也是犯下了杀人之罪的罪人。罪人们相互约定，将约定俗成的东西称为律法，随后推选出一部分人成为律法的行刑者。长此以往，一部分人对律法感到不满，推翻，然后形成新的律法，推选新的行刑者。”

先哲笑着摇摇头：“荒谬！”

寻冬不以为意：“是的，很荒谬，但是效果不差。”

“呵，领教了，李寻冬。”

先哲右手二指放在左胸，向寻冬恭敬地鞠了一躬，优雅的融入了黑暗。

……

寻冬眨眨眼，发现自己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而眼前，言秋正警惕地盯着上方，缓缓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