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在掠地出境时,这妖修也禁不住回头一望肩后,可谓遥遥在目,便不由掀起嘴角,正视当前:“千百年后又一胎,真是想想,就令人欢快……”
“唪唪唪哼……鞥鞥鞥鞥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
当刑让等一众外出弟子从八方归来时,只听到雷霆咆哮,远看到怒电炸空。
而当光影落,全境都沉默。
遥遥看到:另外的四十八座大峰之主,除了腾公明和那老顽童之外,全都围绕在天雷峰外。
于是乎,便不由对望,令坐骑缓速飞去,或是自觉慢了身速。
轰隆隆……
电走游蛇,流光环绕,原是洪九从天而降。
慢慢然,手颤攥……
衣飘动,发披散……
那双虎目……似火山。
“峰、峰主……”
声音来自下方,是天雷峰上。
他不由咬牙,强忍心痛,忽视掉一峰伤者,看往中殿内,看向那门槛。
“师……师傅……”
谢老三挣扎着爬出大殿,可终究倒在门槛上,嘴唇蠕动,传声不清。
洪九不由侧耳,已然眼泛泪光。
也听到了那愈发虚弱和模糊的话语:“弟子无能……拦不住……不知道……大师兄……”
可惜,气息断了。
洪九不由攥拳,咬紧牙关,他常被别人唤作铁石心肠的混蛋,而他自己也这般认为,可如今……却禁不住降身过去,从旁走过,去到殿内,停在那个雷电迸溅的巨洞前。
噼里啪啦……
他从未那样讨厌这些雷电,尤其是在看到下方那个仰身坐毙在雷池之中的男子后,他本能地抬手去摸,却又顿在那里。
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拥有感知能力。
可又能如何?也无以言说,就忍住一切,慢慢地转过头去,可他甚至都还没有看到左边,或是那只伸入雷池当中的右手,就已经流下一行泪。
趴在池前的是张瑞——他还没有死,但全身都是血,到处都是伤,右腿也自膝盖处断成两段;满身一地的血都顺着身子和手臂流入雷池内,不但将之浸红染色,还汇到最中间,与对面那人的鲜血混成一团,怎么都无法相融。
没人知道洪九的心情,只知道他没在那里站立多久,便浮身降落了下去。
他顺着那些从张瑞手上流下去的血,看向另一边的源,或是那个承载了他一生期望的大徒弟。
不同于张瑞,坐毙在另一边的楚仁身上只有一处伤,或是一个血窟窿:就在剑突上,只有半尺圆。
可望到那个血洞,洪九的嘴角之上却露出一抹笑,但又慢慢消失了。
在洪九的眼里,楚仁就像睡着了:他褪在腰间的衣袍一点损伤都没有,可身上修炼出来的雷纹却在慢慢流失,好似被雷池吸走一样。
“是的,他已经睡着了。”洪九在潜意识里这样说。
汩汩……
雷霆不是水,却被迫化成水——在他落入其中的那一瞬。
他没有回头去看张瑞,可气若游丝的张瑞却嘴角一掀,蠕唇传音道:“这回好了……偏爱、不得……心头肉……挂掉了……”
这句嘲讽,让洪九真正的怒发冲冠,原来那一头黑发之中,早就有了丛丛白。
可惜,张瑞嘴角一颤,慢慢泯灭了声息。就连那只幽暗如玉的右眼,也慢慢失去了光采:你这老鬼……从不真心待我……
噌噌噌!
张峰主几人突然飞身落去,将倒在那边的张瑞等人全部封体冻脉,把伤者本身的修点化成一盏护体照神的灵台烛火,让对方的身体全部停留在此前一瞬的状态里。
而外面的四十余位峰主也或是卷袖收人,或是飞身入峰,如同飞燕掠地一般连连的抓人远抛,不是扔向各自的所住峰,就是甩向丹山处。
但是洪九,或是楚仁那边,却是没人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别人还有救。全部都有救。但是楚仁,已经死了。
而且是:死不瞑目。
外人看不到洪九的表情,也不好探视,而张峰主等人也只是深望一眼便飞出了顶上那个大窟窿。
也直到这时候,洪九才颤动右手,可是伸而又僵,僵中又颤,要有多挣扎才会慢慢蹲下去,要有多坚强,才能亲手把他抱起来。
他愈发平静地望着楚仁的眼眸,尽管那其中已经没有任何残留。
滴……答……
他身上流的血,落入雷池内,如同墨晕一般浸染开来,却被泪滴散。
而那人心中滴的血,应该已尽了。
“谁干的。”
他终于开了口,是那样的平静和平稳。
浮猋峰,石室内。
老顽童袁志欲言又止,终究说不得,便闭目摇头,将拂尘一舞……
宗山上,广场上。
宗主任长风负手朝天,闭目问鼎,也是无言。
面对这般问,只有那个老狗腾公明轻慢睁眼,平静侧目道:“不、知、道。”
“不、知、道!?”
洪九在刹然之间就面目狰狞了起来,面容也在逐渐扭曲,却又慢慢压住怒火,平掉恨意:“我会知道的……”
呼轰!
一道雷流冲天而起,不知飞到哪丈高空里,在那停身望下去,就连下方的那一座山脉都犹如针尖。
洪九望之久久,随后慢慢沉了臂,放了手。
呼呜……
尸身侧翻,坠落下去,就在他的眼中消弭飘散,化成点点晶莹……
“你就在这里看着……”
“为师定会知道的。”
呼呜——!
风起苍穹,吹不动半点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