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刑让等人在会场之内寻处坐下时,沧澜河岸也有事情发生。
呼,呼!
萧玉晨用力咬牙,一路背着陈俊往前飞纵,甚至不敢御剑和加速,更不敢跳的太高。
因为一旦如此,陈俊的体脉、体温和心跳就都会急剧降低,好像曾经被世界孤立和排挤一样,周边有着许多无法逾越的界限围着他,让他进退两难,只能顺着眼前的一条窄道往前走。
汩……
当那少年的双腿跃离地面时,一滴水落水,谁说不是泪,倒影也清晰;再一落地,又把前跃的高度压低半尺,早就是心雨盈眶,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明明来的时候没事的。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他在心里问了无数次,却连头也不敢回,生怕一看就崩溃。
可是那边嘴中血,早比这边泪还多……
就那般飘流入河,点点为斑,既晕染,也远去。
他禁不住哽咽出声,颤抖着抓紧腰牌,一次又一次地把消息传递回去。
可不知为什么,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他好怕,气自己,多希望灵戒中的那把长剑是师傅,或者可以联系他。
可惜……
他抬手抹了一把泪,咬牙忍住心中的委屈和哭劲,在心中鼓舞着自己加把劲,一直在心里重复着:“快到了,不会的,快到了,快到了……”
可是遥遥无期三千里,而那些刚刚被他构筑起来的心理防线,也在听到身后呢喃的那一瞬,开始层层崩塌、尽数瓦解:“玉……晨……”
那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有的只是虚靡,就好像一个被镇压在无尽深渊里的人,要挣扎着把手指出那里,可却做不到,快要变成渴死在烈日下的荒漠旅人……
而光是听到这种声音,萧玉晨就已经心门崩裂,防线崩塌;面上也早就泪崩,纵是咬牙也忍不住心中冲动,可明明想要回头看一眼,却又不敢回头看,更是不敢停留,不敢出声。
区区少年,又怎知什么痛苦与悲哀?
只是难受,只是憋屈,就好像喉咙和气管被人掐住,只要不哭就难受,怎般强忍?
只是害怕,只是不舍,害怕失去,所以不舍,因为不舍,所以害怕,又怎个言说?
所以他哽咽,禁不住啜泣起来:“我……我在呢……”
“我……我好累……好困……我要睡了……”陈俊的声音愈发弱不可闻,慢慢就沉进了人心里。
萧玉晨大惊失色,刚刚落身停下要回头,却又突然咬住牙齿向前纵,认准一个方向往回赶:“别说胡话,清醒一点。你不是要学法术么?我让师傅帮你找人,蛇老也能教你,而且峰主他们也跟我说了,就看你小子能坚持多久才会上山拜师呢,总不能让他们下来找你吧?啊?你说是不是?你说话、你说话。”
可能是最后那句复语的急促喘进了深心里,便见陈俊慢慢的咧开一丝嘴角,挣扎着把左眼睁开了一丝,却因此从嘴里飘出更多血:“我……我才不要师傅……我自己……就能很强……”
“嗤日!”萧玉晨顿时泪涌如注,他真的讨厌对方这种外弱内强的死性子,整天装着无所谓,能得便宜还卖乖,受人欺负又不说,就算变成修士还这样,总是怕给别人添麻烦。可他明明想骂的,却哽咽出来一堆违心话:“对……你本来就很强,你是村里最棒的,你最聪明了,人人都说好,很乖又听话……呵呃……都是以前、以前没修炼,现在找到方法了,找到门路了,怎能放弃呢,怎能放弃呢?你说对吧,你说是不是?啊?”
什么是违心?什么是欺骗?
他说的是实话,全部是事实,那是对方曾经最为得意的好日子。
可是如今呢,能够换来一笑么?
“哈……啊……?”陈俊如同从气脉里面挤出一缕笑音,他实际上已经没有感觉了,甚至连这一丝眼皮的重量都无法抬起来,便就一颤一颤着闭了眼,从而飘流出去更多血——越来越清、越来越淡的血:“好黑(啊)……我最讨厌天黑了……却被它压着……连眼皮都被压塌了……”
渐渐的,他连舌尖都无法说动了,彻底没了音。
“吭鞥……”萧玉晨早就失声哽咽,他忍不住眼泪,只能努力地睁好眼睛,却想不到什么说辞,只能轻唤对方的名字,然后重复着同一句:“阿俊,阿俊,醒醒,醒醒,坚持住,快到了,坚持住,快到了……”
他只是说着,却不知道——身后兄弟的右手腕,在那脉门中心上,慢慢撑开一个毛孔,挣扎着钻出来一根比毫毛还要纤细的血线……
“阿俊……阿俊……”
朦胧中,一片黑暗。
他尝试睁眼,却看不到任何光。
是睫毛太密了?
还是已经睁开了?可是天黑了……
他忍不住这么去想,却又将之否决了:可能……我连眼睛都没了。
他突然感觉有些热,可黑暗中的肢体却在颤抖着,好像缩在冰天雪地里的小生命,弱不经风……
“阿俊,阿俊,醒醒,醒醒,坚持住,快到了,坚持住,快到了……”
冥冥中,他听到一些什么怪声音,本来还能听出一些字眼的,便咧嘴笑了:“原来我叫阿俊啊……”
可是后来的,他慢慢就无法听懂了,也无法明白了。
尽管那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着,可是对他来说,就好像听到虫鸣,似爬虫蠕声,他根本听不懂。
渐渐的,那声音也都远去了,随同脑海中的一切,退潮一般远去了……
“玉……晨……”
听到那声呵气般的呢喃,萧玉晨就好像听到呼唤,尽管它比呵气要弱千百倍,却如同一剂强心药,立刻让萧玉晨振奋心神,赶忙将他背紧,往前飞纵:“我在,我在!你说,你说,我都听着呢,我都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