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对，就挖这里的泥巴。”挖土是一件纯体力活，黎川肃索性站在旁边指挥起了柱去干。

“你难道不好奇旁边河谷里就有合适的泥土，我们为什么要在这挖吗？”黎川肃看着卖力干活的柱，对于他的一声不吭感到疑惑。

柱当然不明白黎川肃的用意，但仙人毕竟是仙人，要他怎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只管蒙头吭哧吭哧的干活也就罢了。

“等到这陶盆进入烧制工序，还请仙人赐予陶盆仙气，助我功成。”柱还是对自己不够自信，坚定地认为烧陶的成败与否完全取决于仙人的那股仙气，尽管在这之前黎川肃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

这到底是烧陶还是炼丹呢？还注入仙气……黎川肃满头黑线：“行，等你捏好之后我来撒仙气。”他知道说的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干脆直接将错就错。

黎川肃想要挖口井，这很简单，但找对地方很难，这山间盆地不似平原，找到地下水位最浅的地方开井才是关键。好在干涸的河谷就在旁边，水往低处流，这里应该就是整片盆地中地势较低的地方，看那地下的湿润土壤，想来离地下水位也不会太远。至于为什么不在河谷里挖井，那当然是怕下雨泥沙再次将井掩埋，所以干脆在旁边开，深是深了点，但胜在一劳永逸。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黎川肃每天捣鼓捣鼓新东西，柱的任务就是半天用来打猎，半天挖井、制陶，柱的妻子皿和女儿妞按部就班的收割稻米，然后晾晒取穗，研磨捣捻，期间黎川肃抽空拜托阿虎按照自己的思路用燧石简单的打磨出了一个石磨，因为他看阿婆和皿用捣捻去给稻谷一点一点的褪壳，他光是看着都觉得累。

他一直记得阿婆、皿和妞看着稻米从石磨中间的小孔一股脑的丢进去，由阿虎反复研磨，出来大部分便成了去了壳的稻米时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而后他们再利用风选法，在秋风劲爽的日子里，用细竹片编制的簸箕把稻谷抛了老高，将混在米中的最后一点稻壳去掉。

稻的外衣也是秋衣，掩藏在金黄色外壳之下的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着实喜人。

“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仙人不愧是仙人。”因为更有效率的生产，在入冬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播种小麦便已再无要紧事情，大家空余出来不少闲暇时间。妞喜欢没事一个人坐在那块当初将黎川肃召来的祭石上发呆看夕阳，直到父亲母亲喊她吃饭。

不过今天有些特殊，因为今天是焚烧水稻秸秆的日子，皿在稻田里清出来一片隔离带，虎则拿着火把一边奔跑，一边点火，像极了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

一时之间，火光滔天。据说原始时期的火焰在人们看来代表神圣，他们相信火焰能够驱散一切黑暗，净化一切邪恶灾祸，那是生命之火。

黎川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妞的旁边。他看了看地上摆放着的一些动物的头骨和干涸的血液，那是他们对着这块神奇石头祭祀所用过的道具。那时候的人对于神，或者说信仰的感情似乎较为纯粹，与其说是将其供奉成高高在上的神祇，不如说更像是随时可以亲近的原始图腾，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后者可能更加的缺乏等级观念，更偏向于实用主义的心灵亲和。

“你会像夕阳和生命之火那样一直指引我们前进的，对吗？”妞转过头来，她那不算精致的脸蛋在火光的映射下一片金黄，一片黑暗，她身上柔和的肌肉线条好像在发光。

“也许吧。”黎川肃沉默了片刻。

“你能亲我一口吗？娘说爹就是因为亲了她一口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家了。”妞心里小鹿乱撞，她做小女人姿态的用手勾着辫子，辫子很粗，用花茎扎着，因为缺水而疏于打理。但她觉得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希望在夕阳和古老生命之火的见证下，与黎川肃结下一个浪漫的誓言。

黎川肃当然也在小鹿乱撞，他从未谈过恋爱，他呆呆地看着夕阳下柔肠百转的少女，他想，自己若是个画家，定然将此刻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时间轴上。

黎川肃听说过一种传言，女孩们留着粗大的长辫子是一种无意识的向男性传递肾脏功能优秀的信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原始时期的姑娘似乎就已经有了留长头发的生活习惯。

“我能亲你一口吗？”妞鼓起勇气换了个说法。

见黎川肃沉默，妞便将如同宝石般金红色的脸蛋凑了过来。

“出水了！出水了！”

“出哪门子水啊？”皿看见如同柱拿着石锹如同孩子般唧哇乱叫，颇为扫兴。

“洞里出水了！好多水！喝不完的水！”柱手舞足蹈的。

皿再向祭石望去，黎川肃和妞已经分开，看背影像是两个受气的小媳妇。她只能没好气的埋怨：“真是败兴！”

……

经过这次事件，黎川肃便决定等来年麦子收了，粮食富余，除了留下小部分口粮和种子，其他的可以做成小麦酒，因为他知道，人一旦有了闲暇时间，总要找一些娱乐方式，当然，这是后话。

有食物、有水源、有人口、有满地赖以生存的希望，生活且这么过着，虽然平淡，但胜在平淡。

在这期间黎川肃倒也没有停止“发明”，他为柱起了一个窑洞，先在斜坡上刨个大洞，上面竖个通风口，用柴火将洞里的土壁烧的瓷实，一个简单的土窑炉就这么制成了，用来烧土陶再适合不过。

“你看，我往里边吹了仙气，只要你按照我的步骤来，保准能烧出合适的陶盆。”黎川肃把这种类似于求神拜佛的无意义行为当作是给窑炉剪彩，没办法，他实在拗不过柱。

看着地上陈列成一排的各种陶皿，柱心满意足：“我爱这片土地，爱每一寸泥土，还爱仙人的仙气。”

黎川肃没想到柱竟然能说出在现代人看来都很有水平的话来，不禁附和：“被我们整日踩在脚下的泥土却任劳任怨的养活了我们每一个人。”

“不如我们把今天定做土地节吧？如何？”黎川肃突发奇想。

“土地节？可是今天过了以后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我们要及时行乐！”这里的人只有季节概念，就连“多少岁”也用“多少回”来代替，这是草原民族的习惯，是不识天文的表现。而黎川肃想在部落里推行日历。

……

冬天来临之前总算是下了一场雨，只是这雨难免有些冻骨头。按理说秋雨该是连绵不绝的小雨才是，以至于古人写诗时总是会把秋雨写的愁云惨淡、连绵不绝，但看到屋外的大雨，黎川肃倒想起了一首特别贴切的诗：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息。

下雨是最合理合法的农闲日子，众人在窝棚里升了小火暖身，听着外面的炸雷声和雨点声，一边吃东西一边不自觉的打起了瞌睡。但此时黎川肃的心思却格外活跃，他想试着通过雨水找到走出这群山的路。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柱，谁知原本昏昏欲睡的柱登个清醒了过来。

“我们来开个会吧。”柱洪亮的声音将众人惊醒：“仙人想要去到以前的部落当大部落首领，你们怎么看？”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离开。”黎川肃忙解释。

“为什么要走？在这里不好吗？”皿反问。

“你们当初不是迷路了吗？现在可能有路能够回去呀，而且大部落的环境肯定比这里好呀。”

“我不想走，我就住在这。”皿摇了摇头。

“我支持仙人去大部落，在我们这里实在是太屈才了。”虎发表意见。

“你也不走？”黎川肃惊讶。

“我也不走，阿婆走不动路了。”虎牵挂着阿婆。

“虎说的很对，仙人有更大的抱负，本应该有更大的成就才是，在我们这里呆着确实屈才了，我也支持仙人去大部落。”柱也赞同虎的观点，他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妞的身上。

“但我更希望仙人能呆在这里，娶了妞。”

黎川肃此时云里雾里，这什么和什么啊？你们迷路了我帮你们想出去的办法，怎么现在一个个又不愿走了？现在又让他娶妞，这些事情之间完全没有关联性啊！况且……他也不知道况且什么，反正就是很迟疑，心里对于娶妞这件事总觉得很别扭。

妞喜欢自己，这他即便装的再木讷也该知道，可一想到自己要娶了妞，心里又有些不太愿意，为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妞是个虚拟人物，是虚假的，没必要在她身上投入太多的情感，那是可耻的沉没成本。也可能他觉得妞应该嫁给虎，所以想要成人之美？这想法也太不爷们了。或者也可能是他打心眼里就觉得妞配不上自己，自己只是需要她的喜欢和崇拜而不需要她本人？这也太缺德了。亦或者想法单纯一些，单纯的只是觉得妞长得不够漂亮。

太草率了！最后黎川肃想到了一个比较能接受的答案，对！一定就是这样，现代人之间的感情需要长时间的调情、互相拉扯和试探，但原始人不，他们似乎不在乎任何浪漫的前戏，或者说大大的缩短了前戏的时间，他们只会急切的遵循本能的驱使和利益考量。

他不能接受这么粗糙的感情。

“咕咕，你觉得我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妞？”黎川肃问了咕咕物质世界规则以外的问题，这倒是第一次。

“不，您喜欢她，模型分析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娶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