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9日北京西站 电影都是骗人的。 去年最热的爱情电影是《七月与安生》,张彦这个文艺青年自然不能放过,上映时陪着男朋友看一遍,又拉着柏寒重温。影片其实挺恶俗,两个一起长大的女生爱上同一个男人,标准小言和电影中的情节,至少柏寒就很不感冒;如果张彦男朋友李程向她表白,她肯定先一脚飞踢过去再说--让你想脚踏两只船。 不过电影拍的很美,中间有段火车站别离,安生踏上未知的漫漫旅途,七月在站台上恋恋不舍;两个隔窗相望的女生彼此牵肠挂肚,却又明白对方的心思。汽笛鸣响白烟袅袅,老式绿皮火车慢慢开动.... 好吧好吧,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现在是2017年,想送站?到检票口就请回吧。 “请北京开往杭州的T31列车乘客在检票口做好准备”随着候车室广播响起,大群乘客挤在检票口,柏寒把两个大箱子推到队尾,转身朝张彦李程挥挥手:“我走了,拜拜~” 室友张彦是个喜爱川端康成和东野圭吾的女生,用“文艺感性”来形容最合适不过,六、七年朝昔相处,柏寒觉得自己都淑女浪漫许多;至于她男朋友李程,也是和笔杆子打交道的,更是文质彬彬,张口就是:“今日暂且别过,他日再相逢,不醉不归....” 被离别气氛感染了的柏寒朝他抱抱拳,张彦更是扑过来张臂搂着她不放:“寒儿,我真舍不得你,你别走了。” 四年大学两年同租生涯犹在眼前,柏寒眼圈也红了,拍拍她的背,哽咽着说“你不是,还要来找我嘛,我还带你西湖吃醋鱼...” 人群不紧不慢朝前涌动,有不耐烦的旅客饶过她俩直奔前方,不时有小孩儿尖叫着。李程拍拍女朋友肩膀,“来日方长嘛。” 两个女生只好分开,张彦留在原地,柏寒推着箱子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不停朝后招手。通过检票口的时候,柏寒取回车票踮起脚尖朝外看,外面两人依旧留在原地,正谈论着什么,不停有新的乘客涌进来挡住视线,于是她最后一次使劲儿招招手,这才转身前行。 一车厢3号下铺,柏寒很顺利地找到自己位置,把两个大行李箱推到铺下,又把背包扔在铺上脱掉大衣,这才松了口气。 寒暑假北京到杭州高铁只需要四个小时,可惜现在年底春运人多票少,只能买到卧铺票,虽然要在火车上度过足足十几个小时,柏寒也是心满意足--明早九点到杭州,再坐大巴车就能到家啦。 “妈,是我,我上车了。”柏寒喜悦地喊,仿佛母亲就在眼前。“还十分钟开车,明天早上九点03就到....都带好了,放心吧...我爸呢?爸,我给你带茉莉花茶和烤鸭了,还买了稻香村点心...知道了知道了,火车能有什么事?小黑,小黑?” 小黑是家里小狗,纯黑泰迪,才四斤重,又乖又萌可爱极了,柏寒没给它带东西,不过鸭架子够它啃了。 手机响了,是宋师兄,WTF全球跆拳道联盟北京分部负责人之一,她的嫡系师兄。“我在车上,还三分钟启程...哎呀,这回就不是北京人了,得回杭州混了。” 在北京呆了六七年,又有张彦这个土生土长的土著好友,柏寒北京话算不上特别标准,不过比刚来那年强多了。“宋师兄,有空来杭州看我啊,我一定好好招待,把我们杭州的师兄弟介绍给你...” 说起来宋师兄不愧专门坐镇北京,手底下工夫比杭州师兄弟们深厚不少,柏寒刚到北京便败在他手下,苦练数年依旧不是人家对手,只好安慰自己:他六岁启蒙,拜在师伯门下,跆拳道散打擒拿兼修,风雨无阻三十年,自己练习时间连人家一半都不到,等到像他年纪这么大自然也能行。 车身陡然振动,随即缓缓移动,车厢底部接触轨道不停发出咣当咣当响声,开车了。望着窗外慢慢移动、消失在视野里的站台和乘务员,柏寒把宋师兄抛在九霄云外,站到车窗边眺望。 她是杭州人,六年前考到北京理工大学,和张彦成了室友。大学毕业顺利拿到某家有名互联网企业的OFFER,前途福利都好,合同到期却不肯再续,原因无他,北京房价太贵了。 张彦在北京有车有房,跟她合着租个大两居,完全是跟家里住腻了想换换环境;柏寒薪水不低,负担房租不成问题,想买房却是没戏,光首付就够她攒个几十年。 无所谓啦,还是杭州好,老爸老妈小黑还有西湖灵隐寺雷峰塔醋鱼小笼包炸响铃我回来啦。话虽如此,想到巍峨壮观的天-安-门,金碧辉煌的故宫,奇珍异宝无数的国博,繁华热闹的南锣,通宵狂欢的三里屯酒吧统统如那东流水,离自己远去不可挽留,柏寒依然颇有些失落。 晚餐是711的火腿煎蛋三明治、黑森林蛋糕、草莓慕斯和土豆泥沙拉,还有金桔柠檬汁。和柏寒聊得挺投机的上铺女生正啃着洗好的苹果,惊奇地望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哇,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 每天苦练四个小时呗。当然柏寒很低调,“我每天跑步。” “这样啊。”女生恍然大悟,羡慕极了。“我也跑步,不过效果不行。” 旁边有人泡面,香辣牛肉味,闻着挺香,好久没吃了。丢垃圾的时候看到餐车正推过来,柏寒买了桶泡面、火腿肠、茶鸡蛋和豆馅面包当明天早餐,又把上铺女生惊呆了。 夜间十点熄灯。洗漱之后柏寒躺到自己床铺上玩手机,上铺女生听起来正给男朋友打电话,声音很低,甜得发腻;对面男乘客各自裹着棉被睡了,上铺那个不停打鼾,下铺的脚比咸鱼还臭。 打开某文学网站,恐怖网文《午夜坟头立着谁?》照常更新,柏寒熟练地订阅投票,还发了几句诸如好好看之类评价--作者程青山是下午刚刚分开的李程。他是北理工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却自幼喜好文学,上高中就开始写武侠科幻小说,做为第一批商业化网文写手,在恐怖文学这一摊耕耘数年早已经是身价不菲的大神了。 喏,人家写小说的钱途比早九晚五上班族强多了。 完成例行公务,柏寒又打开晋江文学APP--这才是女生常看的文学网站,这几天追看的《重回1999当学霸炒股票》更新到46章,作者是个新人,节奏慢没爆点文笔也一般,不过挺真挚,她对空间金手指之类穿越不感兴趣,难得有篇普通人生活的也就凑合跟着看。 乘务员穿行着提醒保管好随身物品,紧接着熄灯了。周遭不时传来呼吸和呼噜声吧唧嘴声,远处偶尔还有小孩哭闹,车厢一片黑暗。眼睛有点累了,柏寒把手机塞到枕下,裹紧棉被闭上眼睛。明天早上就到家了,她这么想着,听着车厢底部不时和铁轨接触发出的咯噔声,慢慢坠入梦乡。 砰砰,砰砰。 张彦没带钥匙?柏寒迷迷糊糊地想,紧接着提醒自己:这是火车上。声音消失了,车厢平稳移动着,她觉得自己又睡着了,可没多久拍打声又突兀地响在不远的地方。 谁啊?柏寒打个哈欠,睁开一只眼睛看看手机,才凌晨一点整。翻个身,枕头原本有些矮,她把大衣叠叠垫着才舒服了,准备继续睡。 周遭寂静得如同坟墓,拍打声却像跗骨之蛆般不绝于耳。她皱着眉头,深更半夜的到底谁在乱敲?真没素质。列车员居然也不管,其他乘客也都不吭声。 借助手机照亮,柏寒找到鞋子起身,同时小心不要磕到头--伸在空中的手忽然停住了,上铺床板呢? 没有了,上铺床板和那个晚上只敢啃苹果的女生不翼而飞。 一时没反应过来,柏寒只觉得奇怪,卧铺车厢怎么可能没有上铺?对面上下铺还在--随着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柏寒忽然发现隔着小桌几的对面空空如也;几小时之前那个不停打鼾的上铺和脚丫比咸鱼还臭(她还在微信上和张彦吐槽)的下铺统统不见了,准确的说,对面现在是面空荡荡的墙壁。 条件反射往外退,柏寒脖子上汗毛竖起--冷静,冷静。毕竟是练武之人,胆气壮些,把手机调成电筒朝自己离开的地方照去:那里变成个小隔间,只有一张床铺,几分钟之前她还在上面睡得香甜;放低视线,两个大行李箱还在铺板下,她松了口气;枕边是双肩背包,另一边是用袋子装的方便面之类,还有个上铺女生送的大红苹果。 这是怎么回事? 拍打声、撞击声停了,没多久又从侧面响起来,柏寒机械地扭过脖子望去,那里明亮不少,像是道门,光线隐隐约约透过门上镶着的玻璃透过来。 用手机到处乱照的工夫,柏寒忽然发现,隔间外面墙壁有个开关,像是照明用的,犹豫几秒还是忍不住按下去--雪亮灯光立刻晃得她睁不开眼。 适应一小会儿,柏寒打量着自己身处这个小小空间:里面是个小隔间,床铺和行李箱都在里面,她现在的位置显然是个过道,过道尽头各有一扇镶着磨砂玻璃的门,刚才不停传来拍打声的那边明亮,另一边却是黑暗的。 刚才自己没开灯,也是这样的吧?那么明亮的一边,有别人在吗?柏寒暂时顾不上考虑这些:隔间对面的墙壁赫然也有着一道门,比另外两扇门宽阔许多,看起来足以容四个人并肩通过。 莫名其妙的房间,三边墙上都有门。不,不,不,这不是房间,脚下不时传来的车厢和铁轨接触的感觉和整个人保持身体平衡的本能告诉柏寒,自己依然在车厢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在回杭州的车上啊? 明亮的门依旧传来拍打声,隐隐约约像是个身影。要不要开门?万一是可怕的东西怎么办?可是一直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 东张西望,全无头绪,柏寒想起师傅说的“莫要慌,一慌胆气先泄了,怎么应敌?”回到隔间里从双肩包里取出根长长的钢笔握在手里,这才慢慢走近门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数着“一,二,三”猛然握住把手-- 一个穿着蓝毛衣的高大俊朗男生跟着门直冲进来,没头没脑喊着:“我靠!这TM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