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这声音确实是邢大夫之后,王婶拔去门闩,还没来得及开门,邢大夫已经将门推开,身手矫捷地进屋之后又迅速将大门关上,插上门闩。
风尘仆仆的邢大夫,提着医疗箱就往杨敏房间走去。
“杨敏,晚上好,很抱歉我来迟了,路上遇到了点小麻烦。不过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王婶端来洗手盆,邢大夫在清水中将双手洗净,从医药箱中拿出听诊器,血压仪,又将各种医疗器械一字排开。他在床榻上坐下,首先用手拨开了建国的眼皮,看到了建国涣散开去的瞳孔,和已经布满暗黑色血丝的眼白。紧接着他用手按在建国的脉搏处,给他号脉。
一系列的诊断之后,邢大夫眉头紧锁。
“邢大夫,我丈夫病势如何?”杨敏迫不及待地问道。
邢大夫用憔悴的眼神看了一眼失落而又疲惫不堪的杨敏,只是叹息地摇了摇头。
“杨敏,你丈夫的这种病,我只在《黄帝内经》里见过,但显然建国的这种症状已经超出了所有文献记载,即便是华佗再世,估计也无力回天。”
“也就是说,你治不好建国的病了?”杨敏说话的间隙,泪珠颗颗落下,谁见到这种场面都会心痛不已。
“我想说,恐怕是的。对不起,我邢大夫也有不行的时候,我已经尽力了……”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当亲眼目睹自己的病人即将撒手人寰,他们是多么的自责与无助,而这种自责与无助,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医生追求的最高境界,莫过于妙手回春,但为了这个目标他们越是身经百战,越是发现自己的渺小与无知。
“你骗人!都说你是神医,我看你分明是一个庸医!庸医!呜呜呜……”杨敏压抑在心底的沮丧与悲愤,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爆发,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汩汩而流。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在下学识浅薄,愧对‘神医’二字,我也只是浪得虚名而已。但我想说的还是那句,即便华佗再世,也无回天之力。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诊断,但你必须做好接受事实的准备。我,准备告辞了。”
就在邢大夫准备收拾医疗设备时,情绪失控的杨敏用双手将这些设备统统打翻在地,她绝望的哭泣着,咒骂着,王婶怎么拉也拉不住,邢大夫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任凭杨敏歇斯底里。在杨敏打翻设备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利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杨敏尖叫了一声,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见状,邢大夫立刻从打翻在地的医药箱里,取出消毒药水与酒精棉还有绷带,准备给杨敏止血消毒,但杨敏说什么也不让邢大夫碰自己,“你别管我,就让我失血过多而死好了,这样建国就不会孤零零地离开我,离开静文与慕文了……”
“如果你老公意识还清醒的话,我想他是最不忍心看你受到一点点伤害的人,你走了,你的两个孩子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们,你以为一走了之就是最好的解脱么?不,不是那样的,你这叫自私!”邢大夫的这番话,对杨敏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看着血流不止的手,杨敏心里那道防线崩溃了。邢大夫走上前,用酒精棉擦去鲜血,看杨敏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之后,又用消毒水给伤口消毒,血止住了之后,用绷带将伤口缠上。
伤口处理完毕,邢大夫低下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设备,看着失望与憔悴的邢大夫,杨敏为自己刚才的粗鲁举动悔恨起来。邢大夫有什么错呢,竟要这般的侮辱他、责备他?自己亏欠建国太多,他还没享受天伦之乐,竟要带着一身伤病离开美好的人世间……
“杨敏,刚刚给建国注射了一些药物,这些药物能缓解病痛给他带去的折磨。时候不早了,我准备告辞了。”
“邢大夫留步,刚刚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大声呵斥,不该责备你、侮辱你。我正式地向您道歉,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心情。”
“没关系的,是我道行太低了。你相信奇迹么,如果建国能挨到明天,那就是奇迹!好了,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