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你帮我的忙,就是与她有关,与这件事有关。”
“你要去杀了她?”程缨问道。
“是的,明天一早,她就要行安王妃的册封礼了,到那时,安王便会废了我,立她为妃。若是今晚不杀她,那么以后就更难有机会了。”
明天是小燕儿离开的日子,若是今晚得不了手,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红袭接着说道:“我不会连累你的,我知道你是‘铃和门’的弟子,而‘铃和门’素以机关暗器著称,我只是来问你借个暗器。我会自己去杀了她,毕竟这也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程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疯了?杀人哪里是说杀就杀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红袭流着泪说道:“我脸上的伤疤,我的一生,都被那个女人毁了,我杀了她以后,我就去自杀,我拿我这两条命换她一条还不够吗?”
“两条命?”程缨看向她微隆的腹部,因为裙袍的宽松,所以之前并未注意。
“是的,我怀孕了,是安王的孩子,她在册封安王妃之前就敢毁我容貌,要是她明天册封了安王妃,我不要说报仇,肯定连命都没了,而且是两条命。”
程缨想起自己心里那么温柔,那么平静的红袭,连这样温柔的红袭都逼到了如此境地,他握紧了拳头,“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她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她叫小燕儿,住在召习宫内。我们只有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了,等到天一亮,就会有侍卫与她接触,到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放心。”程缨转身在自己的大包裹里翻找了一阵,找出来一个小盒子一样的东西,说:“走吧。”
红袭拦着他说:“不,把东西给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你没有必要陪着我冒险。”
程缨认真地说道:“我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和你的孩子陷入困境的。”
这是一场场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杀戮,从策划杀齐王开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可避免,井然有序地发生着,这可怕的罪魁祸首到底是林清泞还是这个世界?
红袭都怀疑过,又都推翻过。
她不敢去思考太多,她怕最后自己会疯掉,她只能考虑眼前的得失,若是小燕儿真的到了齐王手里,那么齐王与泞郡王就会反目,齐地将会大乱,到时候,谁都不会是真正的赢家。
在如水的黑暗之中,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注意到另一双眼睛的存在。
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黑袍帮高阶许黔。
自从在兴城城外受到程缨的侮辱,许黔就一直在寻找着程缨。
其实他在树林第一次听到程缨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黑袍帮从成立伊始,就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黑袍帮的高阶常与朝廷官员有着一些不能公开的往来。一来二去也就会有些固定的交易。
而许黔与前都城守卫统领安侯爷之间就有着这样一些交易。安候在某天派人通知他,要他去查林清泞的身世。
他竟查出林清泞并非皇族血统,而且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那个弟弟就是叫做程缨。
林清泞对他的身世掩盖极深,甚至层层叠叠的谎言,当初查林清泞的真实身世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他想,自己身为黑袍帮高阶,去查这些都要耗费不少人力和心力,那么旁人呢?怕是很难有什么收获。
可见林清泞他有多么在意他的身世和他的这个亲人。
此时程缨与红袭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红袭利用安王妃的身份,用借口支开了所有的侍卫,神色可疑。
难道他与安王妃有私情?许黔一方面好奇他们的真正关系,另一方面想,“有关系最好,可就算是没有关系,这深更半夜的,安王自己误会起来,也足以杀了程缨这个狂妄小子!”
他带上银色镂空面具,潜入安王寝殿之内。
许黔撩起黑色披风,坐在杨歧床榻边。
“安王。”
杨歧听到有人这样叫他,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他愣了一下,辨识出来了那个镂空面具,这才说道:“我镇冥帮素与黑袍帮交好,许阶你这是替谁来取我性命?”
“今天来并不是有人要取你性命,也不是为了生意。只是碰巧发现了一件事情,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许黔接着说道:“你没有发现你的安王妃不见了吗?”
杨歧猛然坐起身来看向四周,确实不见红袭的身影。
“你把红袭怎样了?她在哪里?”
许黔摇头道:“我并没有把她怎样,她是自己走出去的,你要是想知道她干了什么,就去召习宫看看吧。”
“召习宫?那不是……”
许黔冷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安王狐疑地披上衣服,既没有叫侍卫,也没有去理睬消失不见的许黔,独自一人,走向召习宫。
刚刚走到大门处,就听见召习宫偏殿内一阵声响,杨歧连忙快走了两步,打开偏殿的门,已经发现小燕儿躺在床上,身体四周都是鲜血。
而床前,只站着红袭一人,她手里拿着一只打开着的小盒子,正在瑟瑟发抖。
“红袭!你干了什么!”
红袭脸色苍白,手里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杨歧,你怎么在这里?”
杨歧上前板过红袭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你杀了她?”
“你为什么要杀她?”
红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杨歧,忍着颤抖说道:“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杀她。”
杨歧失望地看着她,又转过头去看那大滩血液和那个早就没了气息的小燕儿,他此刻仿佛身处噩梦之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直那么安静那么温柔的红袭,竟然……他颤抖着嘴角,说:“竟然杀人了。”
“红袭……你变了。”
“哦,是吗?”红袭此刻竟然笑了,虽然在笑,但是脸色苍白的好像蜡纸一般,她说道:“我也希望我变了。”
杨歧无法将这个疯子一样的人与自己心里那个红袭联系在一起,此时才开始觉得红袭脸上得伤疤是那么丑陋,眼前的这个人她可能根本就不是红袭。
“你就那么爱林清泞吗?宁愿为他杀人?”杨歧努力想要说出来这几个字,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但是口型却清晰的很。
他没有让红袭回答,自己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很久很久以后,红袭想到这个画面,对身边的人说到:“我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无情,那么自私。
那时候的很长时间里我都怀揣着自己不配与他一起生活这个想法,我觉得离开他,让他不再爱我,会让他变得更加轻松。
我要让他讨厌我、让他恨我、让他抛弃我,我只顾自怨自艾,却没有想到要他恨我比要他爱我更让他难受。”
身边的那个人问道:“那你后悔当时杀了小燕儿吗?”
“非常后悔。”红袭的眼泪倏然流下,她说道:“看到他哭,我才明白他是有多么爱我。但我那时已经回不去了,我双手沾上了血,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平静温柔对待的那个红袭,不是他爱的那个我了。”
不过红袭没有辩解,当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杨歧看到的那样。
程缨和红袭到达召习宫之后,小燕儿从睡梦中惊觉,坐起身来。
“是她吗?”程缨问道。
小燕儿在疑惑和惊吓中,看见了红袭。“安王妃?你们为何要来这里?”
“你害我到如此地步,应该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红袭向程缨伸手:“是她,把暗器给我吧。”
“你在说什么……啊!”
拿着盒子的程缨触发暗器,小燕儿当场毙命。
“我既然来了,你就没有必要沾手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红袭看着从小燕儿身上流出来鲜红的血,染红了大半个床榻,不自觉地发抖,“是我带你来到了这里,是我要杀了她,你没有必要的。”
两人身后闪过一个黑影。
“有人。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程缨将小盒子塞到红袭手里,自己冲着那黑影追了出去。
若是许黔不那么好奇地去拿桌子上的那把匕首,程缨怕是也发现不了。
程缨的轻功自然是比不上许黔,只追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许黔拿着那把匕首,躲在安王宫的某一处房顶,此时的他借着月光,才看清楚了那把匕首上的梅花图案。
“怎么是她?难道程缨和安王妃联手杀的那个人是她?”
许黔凭空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惊慌,一心地想要回去看个明白。
许黔又折回召习宫,站在召习宫房顶之上。
他听见安王对安王妃说道:“你把小燕儿杀了,还不足以证明你是为着林清泞而来,我还可以自己骗自己,可是你又拿走了那把匕首,那把匕首是唯一可以证明林清泞杀齐王的证据。你真的就不曾为我考虑过吗?”
林清泞杀齐王的证据?原来是这样啊。许黔抬头望着漫天的繁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