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山,西北角。
有一处独立起来的区域。
那里葬着安西大都护郭昕的全家老小。
这里一共立着九块墓碑,堆着九座坟茔。
其中一块墓碑还未刻字。
那是郭奶奶为自己准备的。
等她死后,就会葬在这里。
到时候,就是一家团聚了。
郭奶奶坐在郭昕将军的墓碑旁边,轻轻倚靠墓碑。
就像当年倚靠夫君结实有力的臂膀。
郭奶奶抬起右手,温柔淡淡拂去墓碑上的黄沙,就像给他擦拭脸上的灰尘。
“老婆子来看你了。”
“我以后就躺在你旁边了。”
“你走的时候,两个儿子还未弱冠,我还未白发。”
……
郭奶奶在几座坟茔之间走动,神色安详,絮絮叨叨说着。
从江南说到龟兹城。
从六十年前说到现在。
说着孤城的点点滴滴,说着家人的难忘往事。
陈北望等人在不远处看着,不去打扰郭奶奶,同时关注她的情况。
郭奶奶跟家人说完了点滴往事,然后一一给他们敬了孤城酒。
“还有点力气,让老婆子再去替你们看一眼北方,守一程孤城。”
郭奶奶将酒壶放在郭昕的墓碑前,身形摇曳,颤颤巍巍的说道。
听到此话,陈北望识趣的走过来,默默的背起郭奶奶,向城头走去。
……
因为年迈体衰,腿脚不便,眼睛又不好,郭奶奶已经很久没来城头这边了。
郭奶奶站在血迹斑斑的城头之上,向北而望,看着黄沙万里。
哪怕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但她此刻却挺直身躯。
正如她的夫君、儿子、孙女守城的模样。
寒风呼啸,吹动她的襦裙,吹乱她的发丝。
在这一瞬,她的身影蓦然高大,好像与诸多身影重叠。
“大唐还在,孤城还在,诸位,且慢行。”
郭奶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沙哑的喊道。
郭奶奶缓缓闭上眼睛,溘然长眠。
陈北望与郭奶奶并肩而战,直面北方,顶天立地,撑起孤城。
“奶奶,走好!”
天地间狂风大作,如歌如泣。
孤城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满城安西军英魂都在抽泣落泪。
城头之上,哭声四起,老幼病残皆为郭奶奶哭悼哀鸣。
这位守城六十年的丰碑,与世长辞。
哪怕到死的那一刻,她依旧心念守城。
她就是安西军的精神象征,坚韧不屈,到死不悔。
哪怕郭奶奶不在了,这样的精神也会传承下去。
一代代安西军会前赴后继的守城,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
萨可城,制裁官府邸,议政厅。
身材高大,面容粗犷,身穿皮裘的折兰雄,端坐高位,神色肃穆。
近段时间以来,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