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抬手把烟在他刚刚吃过饭的碗边上轻轻磕了一下,随着烟灰掉落在碗里,王昱继续低沉着嗓音对蓝田说:“我原来一直在杨再兴那里,大家都以为我是打两份工,赚两份钱,都羡慕是不是?其实,我之所以能明目张胆地在杨再兴那里,是因为我是总公司派去的。连总告诉我,表面上是为了和杨再兴的分公司做协调,其实是监督杨再兴,因为这家伙胆子太大太招摇。可是,杨再兴是发工资给我的,所以,表面上必须和杨再兴站在一个战壕。开始的时候,他和公司关系好,没有什么矛盾,我就来回传个话儿,日子过得还挺爽。但是后来他和总公司总是扭着劲儿,动不动就骂总公司,还让我就把他骂总公司的话传给老总,我就不好过了。”杨再兴和总公司的关系不好倒是蓝田没有料到的,不过想想以前杨再兴对公司同仁谦恭的样子,倒还真不相信杨再兴会大骂总公司。也许就是发个牢骚吧,蓝田想。
王昱燃着的烟很快就抽完了,他招手叫服务员:“拿一包玉溪过来!”
服务员快速拿着一包烟过来,王昱接过烟,熟练地把烟条撕去,又把整个尼纸膜撕去,把烟从底下拆开,这样手就不接触香烟的过滤嘴了。服务员见王昱不想要结帐的样子,就低头在菜单上记上了一包烟。蓝田见了心里暗道这个家伙真能算计。
王昱不管那么多,先抻出一支递给蓝田,蓝田摇摇头,自从得了那场肺炎,蓝田就把烟戒了。王昱顺势把烟放进嘴里,点着了狠吸一口,缓缓从嘴里吐出来一口浓烟来。满足地点点头,赞道:“嗯!这烟真好!以前杨主席就给大伙发这个烟!现在也舍不得发烟了!抠得要死!以前见他到总公司怎么也要发上一圈烟,现在他反过来了,经常让我去买烟,也不给报销!”说着无奈地摇摇头。爱烟之人,最恶夺烟之恨。
蓝田听到“杨主席”,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昱看出来蓝田的疑惑,坏坏地笑着说:“现在内部称呼变了,要求叫杨主席!他花重金请了一帮职业经理人,为他建构了一个体系,下属将近十个建筑工程队,其实都是被他剥削的包工队。成立了董事局,杨再兴就是董事局主席。嘿嘿!比管富还牛逼!叫董事局,没有一个懂事的,其实就是个草台班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悄声说话,还是因为在杨再兴那里被压迫久了,王昱说话的声调比以前更加低沉。
不过蓝田听得出来王昱对“杨主席”的称谓带着戏虐。王昱接着低声说:“杨主席在三高村边上买了一大块地,好像得有一两千亩,具体的保密。听说光定金就交了好几百万。这个可千万别讲!讲了会要命的!他早先谈了了一个什么地儿的村里集资的项目。这个项目挺远,在西线,是那个村自己集资,表面是在宅基地上改善村民住宅,其实是村里听说有大公司看上了这块地,准备买地建厂。村里想,种树虽然简单,但是如果没有卖成地,那这种树的成本也不少,就白瞎了。还不如建成住宅,一个是可以更好的要价,另外就算没有卖出地,也把大家的住宅改善了。杨再兴接了这个项目,却又嫌这个项目规模小,利润少。其实这个项目对于杨再兴来讲,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是开发商,而且是打着为村民重建住宅的旗号,不存在拆迁补偿问题。不过他拿着这个项目去贷款时,不知道是这个项目问题还是他资质不够,贷不下来,最后又是由总公司为他担保,才最后贷了下来。那时候和公司关系还没有搞僵。要是现在,公司才不会为他担保。
可是杨再兴拿到贷款也没有开工,而是逼着村里先打款,然后进场开工,圈地,建了个城门楼子,城门楼子做的非常高大上,让村民还真的以为这个新住宅有多牛。那边的人不是被杨再兴收买了就是被他蒙骗了,进场费给了,因为建了这个城门楼子后,一半的进度款就到账了,可是整个工程却只建了这么个城门楼子,就没有再进行下去。整天推三阻四,什么批文没有下来吧,要不就是什么什么没有达标,反正就是贷款拿到了,工程款也拿到了大部分,可就是不开工,硬生生地把这个集资的项目拖了一年多,却只留了一个大水泥门楼框子在那。
村民不愿意了,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这杨再兴就是能够搞得掂,就这样僵持了好长时间硬是没有开工。后来忽然说那负责人,也就是那个村长卷钱跑路已到了国外了,杨再兴就把这一切都推到村长身上,楞说是村长把钱全卷走了,反倒整天追着村里要钱。”
蓝田听了,不禁乍舌:“这杨再兴能这样?这不......”蓝田听得不知道怎么讲,毕竟杨再兴的这通操作怎么就不怕人家去告他呢?这不是已经违法犯罪了吗?旋即一想,估计是王昱的话里有水分,毕竟王昱在杨再兴那里不过就是个外围,很多的事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就权当个笑话听听吧。
王昱苦苦一笑,低声道:“你们没有和他共过事,不知道这家伙心有多狠,手有多黑!和他共事的人都悬!三高村的那个村长,前些日子忽然在夜里开车撞在树上死了,据说当初就是他哄着杨再兴买的那一千多亩地!”说着长出一口气,欲言又止,把烟屁按在碗里熄灭,又扥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意犹未尽地甩甩头,赞道:“好烟!好烟!”
王昱似乎思索了一番,又接着说:“这事啊!有时候就怕琢磨。你说这两个村长,一个到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是卷钱跑路了。就是一夜间的事儿,一家子就都跑得没有了踪影。另一个倒是见了尸首。你说一个村长,大半夜的自己开车从家里出来就撞到树上了?而且尸体是在十多米外的河沟里找到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蹊跷。你说大半夜从家里出来干什么?怎么又撞树上了?你再想想,现在形势这么差?上千亩的地,买下来得花多少钱啊?一直也没有开发,现在新出的政策不允许囤地,两年不开发,就要无偿收回。你想想杨再兴买这地也差不多快两年了,杨再兴能不恨忽悠他买地的人吗?人家可是个主席啊!”王昱面色严峻,沉重地对着蓝田点点头,通过为蓝田分析,王昱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