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阳在旁边观察着情况,心里本来也有点嘀咕张峒道态度的变化,好一会左右看看,忽然隐约想起一些旧事:当年其父李太白因为永王而获罪的时候曾经写信给好友高达夫,后来信件石沉大海杳无回音。为此父亲起码在李平阳耳边嘀嘀咕咕四五年了,上上下下都是抱怨着朋友怎么会这个样子对待他。
且不论这事情到底谁对谁错,以及这么多年这俩人经历这老些事情怎么还能相互置气这么久。李平阳这些年可没少咀嚼这件事背后的道理——张峒道知道了县丞县令或许布置了心腹就是等着宋许出错,他眼下要保宋许,自然是要把宋许做错的事情压到最低。
眼下情况格外糟糕——杜旭在官差的监视下死去,杜樾在官差的监管下出逃,这两件事情总算暂时被张峒道压过去。但是局势并不乐观,倘若崔桃红此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最后多半要怪罪在宋许身上。
张峒道刚刚打算把宋许发展为心腹,此刻怎么可能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故而他打算放弃崔桃红,直接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下一道事后的命令,把崔桃红和黄貉案子的关系撇清,从而让崔桃红的出逃变为正常离开,此后,哪怕她遭遇不测,也是暗处凶手残暴可怖,而非宋许对涉案人管理不力。
李平阳想明白这一层关系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轻笑起来:“小屁孩,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到底是大明宫里练出来的。”
她目光转而落在失魂落魄的杜樾身上,只见他恍惚了好一会,猛然站起身:“可是,可是她分明和黄貉案有关,怎么能让她在此刻出去!一定要把她找回来的啊!”
张峒道沉默了片刻,声音都低沉不少:“崔姑娘和黄貉案的关系是被公子你生造出来的!她最多也不过是因为你的言语挑唆伤了黄貉,这姑娘如此可怜,这点罚金本官替她交了。而你们杜家‘菜人’的交易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允她离开,难不成要把她关在这里吗?”
“怎……”杜樾一下颓然地坐下。
李平阳瞟了一眼张峒道,敲他那眉间深锁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分明是不好受的。她挠挠头,忽然想起当年父亲在狱中如何遥望明月,想起他盼着信却渐渐失望乃至绝望的模样。
——长史自然有长史的无奈,但是她却不忍有人再在她面前落入父亲当年体会过的人世无奈之中。
“崔姑娘可是独自离开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轻松模样,“这连夜离开多危险啊!她一个姑娘家的,也没车马的相送,真叫人担心。要不我去找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