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不想管闲事,没有打算停车,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古道热肠的朱樱。
兰苕好奇心重探出头看:“咦,这不是上次那个不要披风的小孩吗?”
朱樱一听也掀开车帘,只见街边围着一群人,但都没有围拢,只隔着距离观看。
因是元日,上街的人不多,倒是可以便利的瞧上两眼。
小孩跪在雪地上双手冻得发紫,脸上双颊红肿开裂,他衣着单薄的跪在雪地上,面前躺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脸色已经发白,看上去像是发了恶疾,已经一动不动。
孩子身边的雪地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母。”
朱樱心里一紧忙喊道:“贵叔,停车。”
没有等兰苕扶她便跳下来车,一旁的人看见有位小姐从车上下来都劝道:“别过去了,死了人。你们这富贵家的姑娘看了会吓掉魂。”
“还是回车上吧,这热闹别看。”
朱樱置若罔闻,她推开人群,看见那位女子已然没有了呼吸,面色如雪,本来削瘦的脸盘更加尖小,只剩下了骨头。
她看见那男孩一直直挺挺的跪着,既没有眼泪也没有哀嚎,眼神就这样落在雪地上。
只是他冷得浑身颤抖也不肯弯腰跪坐在腿上。
“兰苕,拿我的披风来。”朱樱回头道。
兰苕立马拿过披风披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觉得颇为晦气。
男孩这才抬起他的双眼,看见朱樱,他愣了一下。
朱樱没有多问,从钱包里面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去把母亲好好安葬,这披风不要再还回来了,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准备离开,她放下目光看了那死去的女人一眼,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脸上。
回到朱府,见秦阑夜已在院中,她自然知道他来做什么,直接开口道:“不用了,大皇子已经让太医上了药。”
秦阑夜没有再说话,只把要放在院中石桌上走出了朱府。
转眼就到了元宵,朱萧准备回北方,元宵晚上他带着秦阑夜和一位精瘦寡言的年轻男子回到府上。
这个男子年龄约摸二十岁出头,身量高挑,骨骼挺拔,黑衣黑袍,五官端正,挑不出缺点也没有什么优点,但眼神却凛冽,带着不屑的锋芒。
看见朱樱和朱湛他并未行礼,只是站在朱萧身后。
“颜冰台给你请来了。”朱萧拍了拍颜冰台的肩膀。
颜冰台这才微微点头表示行礼。
朱樱心里诧异,颜冰台居然是位少年?
信中总说他屡建奇功,救朱萧于水火,她一直以为是一位勇猛的大汉,从没有想过他居然和自己一般大小。
“颜……大哥,朱湛就交给您了,烦您严格管教。”朱樱合手行礼。
朱湛正在旁边看热闹,听见提自己的名字莫名其妙的问:“关我何事?”
“这是你姐姐特意给你挑选的师傅,你好生和他学习些拳脚,不要老往外跑了。”朱萧捏了一把朱湛的肩膀,朱湛立马发出鸡一般的尖锐叫声:“看你这身子骨太弱,朱家子孙哪里这般羸弱无力。明日我便启程北域,家里就你一个男子汉,现在局势混乱,你练练拳脚也是对的。”
朱湛还想争辩被朱樱踹了一脚:“你少说废话,这事已经定了,你想说什么都无用。”
朱湛揉着屁股哭笑不得:“我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那也多了。”
“你请的你为什么不练?”
朱樱挑了挑眉毛:“若是我也练武,你如何?”
“你练武?”朱湛简直要笑死:“如果你练武,你打一拳我打十拳。”
朱樱收住笑转身对颜冰台道:“颜大哥,他的话可记住了?”
颜冰台没有接话,眼里的不屑更甚。
朱樱倒也不恼,按她上一世十七岁的心性定然是会问个理由,但现在的她不会多言,她自然知道一个想建功立业的人怎会瞧得上他们。
饭后,朱樱和朱萧跑去看花灯,秦阑夜被朱萧留了下来。
“可有入仕打算?”
桌旁的沸水翻腾得正紧,秦阑夜把茶具慢慢摆起:“晚辈有此打算,今年春闱定竭尽全力。”
“你入仕是为了大义还是自己?”朱萧夹出预热留香的茶杯。
秦阑夜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为了樱樱。”
显然这个回答出乎朱萧之外:“樱樱?樱樱长于二品之家,即便你什么都不是,我也可保你们衣食无忧。”
“我想自己保她衣食无忧。”秦阑夜把冲泡好的茶双手奉上:“以前有的日后也要有。”
朱萧定定看着秦阑夜:“你想做宰相?”
“是。”
“野心不小。”
“这样她才能日日无忧。”
“这野心里有几分为了你自己?”朱萧眯着眼睛看着他,这个孩子他从小看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把他当成男人。
秦阑夜想到朱樱说的伤他的话,心下一痛:“一分都没有。”
朱萧沉默了一会儿:“若是如此,你不该入仕。到了皇宫里,向左向右你不一定能决定,一个人最难的不是做义士,是你被裹挟着不能做自己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