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兴听了慌得就躬身行礼:“原来是老太君跟前儿的姐姐。小子姓冷,名子兴,家是中京的,只如今没了人口,独留我一个。我吃喝都跟着我们公子,他好容易能找个说话的人儿,又蒙姐姐不嫌弃,我自会时常带公子和姐姐叙谈、来往。姐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自管吩咐。”
鸳鸯听见他的姓名,捂嘴儿一笑,心道,红楼世界原来这样小啊。
冷子兴说完,鸳鸯便邀他进院来认认门儿,以后也好替比尔往来送信。
哪想冷子兴一进小院儿,竟两眼含泪,神情悲戚。
“往日里,我家在外城古董铺也是住着这样的四合院呢……”
比尔听懂了,忙安慰他:“以后,赚钱,买。”
冷子兴拿袖子擦着眼泪,点头称是。
“咦?”
他忽然放下袖子,惊奇地走到西厢外墙根儿,蹲下身子摆弄一溜几个腌菜坛子。
“你喜欢酱瓜条啊?这倒不值什么。只这是我们邻居良婶子腌的,我不好擅自给你。不如等她……”
冷子兴摆手打断鸳鸯的话,回头冲她说:“不是的。姐姐有所不知,我家世代就是贩卖古董玩意儿的。我自会说话就被我爷爷抱着认这些老物件,尤其是瓷器摆件儿,我七八岁就能认得真真儿的。要我没看错,这个坛子分明是元朝的青花。虽不金贵,但也值个几十两银,拿来腌菜却是糟蹋了。”
鸳鸯等人蹲身也去看那坛子,却瞧不出什么来。
“回头我叫良婶子拿去古董行认一认,若果真换了钱,叫她给你谢礼。”
冷子兴见鸳鸯这样说,嘿嘿笑着连说不用。
比尔二人又待了一会儿,冷子兴再三催了,他们才同意往驿馆回转。
临别,鸳鸯又跑回屋捧出一包奶糕子来塞给比尔和本森。
三人依依惜别的模样,倒叫冷子兴纳闷极了:说是初识,更似老友呢!
……
同样纳闷的,还有王子腾等人。
“凤丫头,你说他们只四处察看七八岁的小丫头?还说来贾府是要找一个叫邦妮的人?遇见一个摘花的小丫头后就急着回去告辞了?”
“襄伯,我都跟您确定三四遍了。的确如此。”
刘襄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向王子腾说:“底下人来报,比尔三人急匆匆告辞出去后,斯图尔特去了书店街采买纸张颜料,比尔则逛到了后街,跟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很是亲热,还进了她家中,很久才离开。”
一旁的薛號说:“我家下人也如此说。贾府那户下人是……”
王子腾用眼神止住薛號,冲王熙凤摆了摆手道:“回吧。你很好。”
王熙凤得了叔叔的夸奖,不由嘴角上扬,低头躬身退了出来。
她退到书房外头,看了看门前守着的两个护院,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绕到了仪门另一侧,灵巧地从一丛冬青树间钻了过去,蹑手蹑脚便猫在了书房的后窗根儿下。
“那户人家果真没有疑点?”
“没有。”
这是刘襄和薛號在说话。
只听薛號又说:“我家下人问了比尔的冷姓小厮,那小厮说,比尔他们在那户人家里,认识了一个贾府的小丫头,这丫头竟会说英格兰语。比尔和她一见如故,还约定了日后常来往。”
“奇哉怪哉!比尔这个西洋孩子身上真是怪事套着怪事!一个小丫头竟会说西洋话,还偏偏叫他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