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坐在殿中,以手遮面,无声泪流。
众臣皆跪坐堂下两侧,低头默哀。
苏首辅包扎完伤口,颤巍巍走了回来。
他到了皇帝跟前,跪坐于地,哑声言道:“臣请三司会审。”
皇帝拿下手掌,略显茫然地看着苏格知。
“臣错矣!此非天不佑我朝,亦非天降雷霆。皇上继位以来,四海承平,万邦来朝,当政有尧舜之仁,治国有禹汤之贤,天若有眼,必不能加诸此等惨痛于圣上之身!此非天灾,恐乃人祸!”
昭德帝沉默不语。
“臣请三司会审!”
苏格知顿首拜下。
“臣附议!”
刘以枚也越众而出。
皇帝仍旧沉默。
宗人府皇族诸人皆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把目光投向为首的义忠老亲王。
“皇上!老臣附议!”
义忠老亲王顶着睽睽众目,上前拱手道:“为清自身,老臣愿为诸位族亲请命,听凭朝堂审理!”
昭德帝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老哥哥,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大哥哥何来自清之说?朕断不会做此臆测!”
义忠老亲王见皇帝仍信自己,顿时跪地痛哭失声,十数位皇族宗亲皆伏地痛哭起来。
“臣附议!臣之长孙仍在火中……请皇上许臣代诸位失亲勋贵旁听审议!”
镇国公牛清跪地恳请,他身后诸位国公、侯伯皆叩头附议。
“臣附议!”
现任兵部尚书,五军统领大元帅李广元也越众而出,沉声道:“皇上,臣乃一介武夫,镇日只知上阵杀敌,为我皇保家卫国!今夜事,臣痛彻心扉!若是天灾,臣就杀这贼老天,若是人祸,臣就杀那天杀的!事后所有天谴杀孽只管找臣来!老臣只听皇上一声吩咐!”
次辅刘以枚眉毛动了动,心道:李老匹夫!不如你先杀了弃主逃生的那几位军中子弟吧?
昭德帝仍旧皱眉垂泪不语,半晌才道:“朕倦了。”
古通今上前,扶着皇帝去往偏殿歇息。
一盏茶后,他又出来,传了义忠老亲王,苏阁老,镇国公,李元帅四位去了偏殿。
夜已深,门外有大风骤起。
“阁老,定要三司会审么?”
昭德帝佝偻着背坐在一张圈椅内,低头闷闷问着。
他双鬓落下几丝乱发,下巴泛起青色胡茬,双目血丝密布,看着苍老了十岁都不止。
“圣上是怕三司将摘星台审做玄武门?”
苏格知大剌剌说出这话,义忠老千岁当即惊得指着他怒喝:“苏阁老!你,你怎可在皇上面前说此大逆不道之语!”
李广元也喝道:“无凭无据,顺王殿下还在昏迷中,苏阁老焉敢如此臆测皇上亲子!”
“皇上!”
镇国公牛清则跪倒在地,拱手道:“苏阁老大忠大勇!非将生死置之度外者,万不敢做此等臆测!臣抖胆,还请皇上听苏阁老将话讲完。”
昭德帝抿唇看了看他们几位,示意苏格知继续回话。
“即便摘星台是玄武门,那又如何?皇上正值盛年,人心所向,岂是唐高祖可比?顺王,却也难以望太宗项背!”
苏格知说完,李广元冷哼道:“吓,苏阁老此言极是!顺王是拼死跳进火里救兄弟的憨人,如何能比得上那太宗的心机手段?”
“元帅言之过早!”
牛清横眉对李广元甩袖道。
“元帅莫急。老朽坚持三司会审,正是要还顺王清白。”
见苏格知如此说,李广元笑问:“把人先摁泥潭里滚一滚,再拿水去冲,洗干净了又如何?世人记得最清的,偏偏是人在泥里的脏污模样!”
他说完冲皇上拱手道:“皇上,臣同意三司会审,但顺王绝不可上堂做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