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跪伏在病榻上,举着那碗太后赐下的粟米粥,冲苏格知连连磕头。
苏格知不敢受他大拜,也跪下以头伏地。
待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顺王,有那么一刻,他竟然有些庆幸太后的绝食之逼。
“顺王,清者自清。你,好自为之……”
苏格知留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去。
顺王将头埋在臂弯里,咬牙切齿。
“这个死老婆子!这些死女人!这些食古不化的蠢文臣!”
黄肃在心中咒骂不止,他实在没想到太后竟如市井泼妇一样使出绝食哭闹这样的泼皮烂招。
多年的潜心铺垫,一年多来呕心沥血的筹备,就这样败在了一碗“独食”上!
黄肃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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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昌宫内,太后虽然跪得摇摇欲坠,却心中笃定:烂招就烂招,好用就行了。
皇帝痛哭着,不顾苏首辅的再三阻挠,下了罪己诏,将摘星台大火的过错尽数揽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太后仍旧拒绝进食。
她和众妃跪坐绝食的第三日,终是体力不支,昏厥在地。
“母后,儿应承您了。在您有生之年,顺王绝不会继承大统!”
趴在太后耳边承诺了这句话后,皇帝端着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粟米粥,向太后唇边送了送,太后嘴唇微动,吃下了几天来的第一口饭。
虽然不是希冀中的那个承诺,但太后知道自己的身体,再活个一二十年,活到小十一、小十二两位皇子成年大约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事已至此,太后若真绝食而去,只能愈发便宜了顺王。
太后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皇十一、十二子都接到了寿昌宫,同时将柳贵妃也接了过来,俩人日夜守着两个襁褓中的皇儿,再不敢有丝毫懈怠。
三司会审七日后,首辅苏格知宣布顺王与火灾并无干系。
昭德帝赐顺王和硕亲王顶戴花翎,以嘉奖他蹈火救亲之义勇。
义忠老亲王当晚跪在寿康宫外,自向太后请罪。
“摘星台选址乃儿臣之命,宫内建造局统领亦是臣妇子侄,另有内府验收官员也是臣委任的宗亲,一切罪过皆在儿臣一身,还请太后责罚儿臣!”
看着年纪不比自己小几岁的庶长子义忠老亲王白发尽散,跪地请罪,太后老泪纵横。
“好,我的好皇儿们!皇上是铁了心要保那个逆子了!你也和他一伙儿的!你既要帮他,我便成全了你!”
太后随即下了懿旨,着宗人府将义忠亲王看押在狱。
皇上事后提审了义忠亲王,将他定为摘星台一案的首犯,却念在他绝非刻意构陷,乃玩忽职守,所以褫夺了他的亲王封号,着降为郡王。
但皇上又特准义忠郡王仍享亲王待遇。
太后气得当即病倒,帝后则日夜伺候在寿康宫内。
满朝上下皆缄言。
整个朝堂内外就这样保持了一种奇怪的平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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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贾珠和叶莲分别乘着马车朝城外悄悄行去。
薛家的车队等在城外东山脚下,商队掌柜的接到薛號的吩咐,说是要他接待薛家远方亲戚家的小两口。
掌柜的只晓得,男的遭了火,毁了容貌不好再入仕,所以只得跟着薛家商队出海闯闯,拼个前程。薛號怕下人怠慢了贾珠,自己又不好亲自护送,只得编了个瞎话,说贾珠化名的薛明父亲曾有恩于薛號,是以请掌柜的着意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