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命的小姐啊!老天爷,你怎么不开眼呢……”
岚雨抱着李纨的肩头,主仆二人哭做一团。
……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王夫人扶额哀哭着,歪在一个弹墨绫子抱枕上,脸色苍白凄楚。
“夫人想想腹中的小公子,还请节哀顺变!”
大丫鬟春雨低声劝慰着她,端着一盏桂花蜜调的血燕,想让夫人吃上一口。
王夫人恹恹地,摆了摆手。
初闻有孕的那丝喜悦和希望消散后,王夫人重又陷入了绝望。
腹中胎儿还不知是男是女,纵是男儿,养不养得住,长大后有没有贾珠出色,都还未知。
王夫人抬眼望着外头素白一片的丧事装置,想着此时已在路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儿,心疼得刀绞一样。
“都扯下!都给我扯下!谁叫你们挂这些丧气物事的!我的珠儿没有死,他没有死!”
王夫人霍然起身,下了床也不穿鞋,赤着脚就要去抓窗外挂着的素白灯笼。
不知内情的春雨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拦腰抱住王夫人,只以为她受不得丧子之痛,人疯魔了。
“快去叫大夫。禀告老爷、老太太!”
春雨连声吩咐小丫头们。
“别去!都是她,都是她狠心撵走我珠儿的!”
王夫人恨声说道。
春雨听不懂这疯话,又怕王夫人伤了胎,便小心翼翼扶着她坐下劝道:“不去,咱们不去。夫人好歹想一想小公子吧!”
王夫人闻言拿手护住了小腹,又想,是啊,若这是个儿子,好歹也是个盼头。
她喃喃道:“对的。珠儿已是不中用了,不中用了。神天菩萨,阿弥陀佛,天若怜我,就请再赐信女一子!我愿余生茹素,以偿此愿!”
春雨见王夫人安静了下来,便长出一口气道:“夫人放心,您是有大福气的,小公子来得如此巧,焉知不是天可怜见?”
王夫人听了,不住点头,又让春雨在偏厅设下佛龛,自此吃斋念佛,竟是虔诚之极。
……
昭德三十五年的这个春节,是百十年来中京百姓过的最没年味的一个年。
就连元宵这晚,灯市街也没彩灯,瓦肆街也没百戏,整条簋街,连户卖豆沫的担子都寻不见。
中京静悄悄地,宛如鬼城。
鸳鸯穿着贾母命人新给她改的一条里外发烧的灰鼠褂子,系着一挂大红星星毡氅衣,带着身穿一斗珠小羊皮袄子的鹦哥,俩人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儿。
“呀,你拿着根白萝卜做甚?这雪做的人儿还会吃萝卜不成!”
鹦哥小声和鸳鸯嬉笑着。
自从珠大爷“去世”之后,她们这些小丫头行动都不敢大声儿,更别说嬉笑打闹了。
但今晚是元宵佳节,最是一年中顶顶热闹的时候,贾母便发了话,说要大家都各自玩乐,只当是给贾珠积阴德了。
王夫人便捧着肚子在房内生闷气,念着贾珠的名字暗自垂泪。
小丫头们却难得松快这么一日,纷纷大着胆子回家的回家,偷偷点彩灯的点彩灯,在院子里走百病的走百病。
只没人傻到跑王夫人跟前露笑脸罢了。
鸳鸯将白萝卜插进雪人的圆脸中间,瞧着它呵呵直乐。
鹦哥也拍手赞道:“好神气的雪人儿!”
她围着雪人儿转了一圈,又道:“老太太叫咱们乐,她老人家自个儿却在屋里哭着珠大爷呢……不如,咱们去园子里折支梅花,叫雪人抱着,再拉老太太来瞧瞧可好?”
鸳鸯连声道好,俩人就手拉手朝花园子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