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芽接话道:“反过来说,他们若遇战事急需,我们岂不多了个用武之地?否则,天天在这里,你对我我对你的白练功夫有何意义嘛!”
猫眼道:“先声明,我同意会会这位英雄!但有的话总要说在前面,无论战场在何方,战利品怎么说?这才是关键。大哥,您说呢?”
二喜没来得及表态,国荃倒把脸拉了下来,语气犀利而郑重道:“猫眼,按年龄你比我长,我应该尊重你才是。可你刚才这话,讲得可真不地道!两位好汉相见,前提是一个义字。两军配合打仗讲的是一个诚字。与敌军还未开战,你倒先盘算起利来,是不是做茶生意做油了脑袋?”
猫眼争辩道:“少爷,我话虽不中听,但话在理上,任何事总要先小人后君子嘛!”
国荃说:“倘若我今日为我叔介绍生意,我比你想得更多的是利益。但请记住,我今天代江大哥邀请我叔,唯有义气和血性。见不见,愿不愿见,是我叔的事。当然,作为山寨兄弟,你们有权利为我叔拿主意。但请别忘了,你们成立山头的初衷,那就是为社稷保一方太平!我请你放下狭隘的山头思想。”
猫眼说:“少爷,你误会我的意思。”
二喜桌子一拍:“好了!无须多讲,我见!毫无条件地见!他江忠源为朋友护送灵柩,为保桑梓不惜流血。就凭这点,我也要会会这位英雄。国荃,正好你回来,我也正有事和你商量。”
“叔有话请讲便是。”
二喜说:“自你上次说江忠源组办团练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琢磨,怎样才能像他那样,让更多的人入伙。土匪打劫也很贼的,之所以明目张胆一次次进犯,还不是看我们人马单薄,才肆无忌惮?我们唯有强大自己,像岷樵那样,拉出个上千人马,那土匪才会闻风丧胆。”
国荃说:“叔,您这个想法,是将山寨步入地方武装的初念。一旦您人马扩至上千,定会引为朝廷重视和重用。我同门师兄李续宾,此刻也在家乡招募团练。早几年他曾和叔一样,有过这样的基础。”
国葆说:“九哥,是上次你说起的迪庵兄吗?”
“正是,他与我皆是罗先生的门生。此人从小善骑射,且臂力过人,生就的一副武将之躯,热血男儿且人品极好。”
二喜说:“国荃,叔这辈子做梦都想成为武状元,可这个梦今生只怕无望。但我这满身的武艺,憋屈在山寨种茶,也不是叔的本性。所以,我想以你爹的名义在本县招募团练,这样,参加的人定会不少。”
二喜要曾麟书挑头办团练,国荃闻听不觉好笑道:“这是叔要与我商量的事?”“对啊。”国荃笑道,“您何须与我商量?我爹你哥俩有什么不能说的?”二喜说,“不行,你是我山寨的师爷,你得给我出出主意。这话头要怎么说?你爹一旦拒绝,这些天我不就白费心思了?”
国葆说:“直接以叔的名义开办团练岂不更好?您在本县已赫赫有名。我爹只会教书,最多也就给您当个师爷,出出点子。”
国荃会意淡淡一笑:“叔是想,打着二品大员他爹的名义召集人马,这样更有说服力。”
二喜笑着点头道:“叔正是这层意思。想啊,你大哥是朝廷二品大员,二品大员的爹,若亲自出马兴办团练,只怕府衙老爷也要高看几眼。如是这样,我们何愁招不来人马?”
猫眼闻听拍了下脑袋:“诶!这是个好主意!我举双手赞成!一旦我们人马召集到几千,我们可真就是一方武装了!起码,我也可带上几百个兵卒,威风威风。”
二喜乜斜着猫眼一笑:“猫眼,倘若我们真召集了上千人马,你的差事就是在山寨种茶卖茶,给我好好挣钱,保障军需。”
猫眼伸着脖子道:“谁说的?我要带兵打仗!”
二喜眼睛一瞪:“我说的!就你小子满脑袋的利益,就不适合打仗!老实做生意倒是把好手。”
猫眼忙将话软了下来:“大哥,我那是开玩笑!您说,哪次剿匪我不是冲在前头?我怕过死吗?再说,办团练这事,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办成呢。我给自己过过嘴瘾还不行吗?”
二喜将手一挥:“你别给我瞎插嘴,乱打岔!”
国荃接着道:“叔,此事,待我回家先和爷爷透透风,然后再找我爹谈。我想我爹一定不会拒绝。”
国葆对国荃道:“九哥,此事需要给大哥通报一声吗?”国荃说,“这是安邦一方的好事,大哥知不知道都一定要办。”
二喜问:“少爷,会见岷樵的事我们定在何时?”“一切看您方便,岷樵兄近日尚在长沙,您几时去我们几时见。”
二喜想了想:“这样,我快人不坐慢车。后天,我们长沙会岷樵,至于办团练的事,大家守在一起随时可以谈。你看可好?”
国荃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
............
刚刚生过孩子的雅芝坐卧在床头,秋梓对江氏怀抱中的婴儿笑道:“哟,瞧把奶奶欢喜的,抱起孙女就舍不得放手了。夫人,我抱着吧,别累着您了。”江氏将孙女交与秋梓,“好吧,你抱着吧!我去看看晚饭怎么做。”钟秀忙说,“娘,急什么,还早呢,等下我来!”
江氏说:“你在这里多陪陪雅芝吧,我去给国荃准备点他爱吃的,他好不容易回趟家。”江氏话毕出了屋。秋梓对雅芝道,“少爷去山寨怎么还不回来,这么可爱的女儿也不挂在心上?”
雅芝看眼钟秀,忙制止道:“秋梓,少爷去山寨是有正事找二喜叔,别老那么抱怨他。嫂子在这里,你胡说什么?”
秋梓不屑地哼了声,钟秀尴尬一笑:“哈,没事。弟妹刚刚生下孩子,秋梓是怕九弟不在弟妹身边,弟妹心里委屈,秋梓也是一番好意。”
江氏正要将春姑洗好的菜端回厨房,恰国荃和国葆壮芽三人进院,江氏欣喜道:“哟,都回来了!我正说要做晚饭呢。国荃,快带国葆和壮芽进屋看看侄女吧,长得跟精灵似的,好看着呢。”
国葆说:“我去看看我侄女。”
国荃对国葆和壮芽道:“我先到爷爷屋一趟。”江氏瞪着国荃小声地不满道,“你这孩子!先进屋问候下雅芝再去见爷爷。”
国荃执拗道:“我找爷爷有事说,等下就回屋。”江氏无奈地看着国荃走去,她摇了下头自语道,“唉,从小就是头犟驴,人越大犟劲越大。”江氏正在自语,恰秀娟从后院屋走来,见状忙问,“哈,夫人这是和谁说话呢。”
江氏自嘲地淡笑了下:“唉,我跟自己说话呢。”
……爷爷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没有言语。国荃急于爷爷表态:“爷爷,您老对孙儿的提议怎么认为?”爷爷慈爱地看着国荃,“国荃,你今年多大了?”“爷爷,孙儿今年二十三,您老忘了?”爷爷意味深长地,“爷爷怎么会忘,爷爷忘了自己的岁数也不会忘记你。”
“那,爷爷怎么突然问起孙儿的年龄来?”
爷爷说:“孩子,爷爷请你一生都要记住二十三岁这年,因为这年,你得了第一个女儿,中了头名秀才。国荃,就你刚才给爷爷的建议,爷爷日后,再不会把你当孩子看了。你在爷爷心中,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爷爷,您老同意了孙儿所言?”
爷爷说:“去,将你爹给我唤来。”
国荃正要起身,恰好曾麟书进屋:“不用唤,我来了。”
爷爷对曾麟书道:“坐下,我有事和你讲。”曾麟书迷茫地看着国荃和爷爷坐了下来,“爹要对我说什么?”
“竹亭啊,刚才,国荃和我讲了些民生、匪患的消息。我认为,这孩子的思想突然成熟起来。这定是他在外读书和诸君子交往,所长的见识。国荃的思想与见解不可小觑了啊!”
曾麟书说:“爹想要对我说的是什么?”
爷爷说:“让国荃告诉你。”
国荃说:“爹,眼下我大清,匪患及各式的帮会教会蜂拥四起,小的劫财伤命,大的要推翻朝廷。底层百姓屡遭劫难,轻则家无宁日重则流离失所。就我湖南各县,匪盗猖獗已达极致。如今,各县地民众,都在自发组织团练,以扞卫家园不受侵扰。”
曾麟书说:“这些我何尝没有耳闻,拣重点说。”
爷爷说:“二喜十几年前就拉队伍剿匪,才使我乡邻享一时太平。不是有二喜带兄弟镇守着,各家各户也早已奔走他乡、住无宁所喽。”
国荃对父亲道:“爹,长话短说。二喜叔要扩大队伍举办团练,他要您挑头招募人马。”
曾麟书淡然一笑:“哈,二喜剿匪拉队伍这么些年,早已声名赫赫,为何不亲自招募?我一个教书匠,名声哪里比得过他?”
国荃说:“这很明显的事,二喜叔要的是您的虚衔。我大哥是二品大员,爹又是皇上加封的中宪大夫。以爹的身份若在当地振臂一呼,府衙老爷也会响应支持的。”
曾麟书问:“二喜呢?他人在哪里?”
国荃道:“二喜叔先让我给您放个话,爹若是允诺,他会下山和您商议。”
爷爷说:“竹亭,我是老了,这个头你就挑了吧。我们家是乡绅,带头组织团练,为了乡里乡亲,我同意你出头。”
曾麟书说:“我听爹的就是。”
国荃道:“爹,明一早,我要带二喜叔到长沙拜会江忠源。”曾麟书道,“国荃,关于组办团练的事,让二喜直接找我就好,你在长沙安心读书,不用掺和在里面。”
国荃道:“爹,书我自然会读,但市面不太平,士农工商皆不得安宁。倘若我的家园都在动荡,孩儿岂有安然读书之心?”
曾麟书说:“无论怎样,你都要以学业为主,安邦之事由爹和国潢担当便是。”“有爹这句话,孩儿就放心了。”
曾麟书对国荃道:“国荃,雅芝刚刚生了孩子,你要多体贴才是。快回屋去吧,我和爷爷说点事。”国荃应着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