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侧过头,那一秒,作为神明的温久,觉得过的比这几万年的光阴都要漫长,他脑子里闪过了两个想法,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只能选择一个。 “娘亲......”温久抓住卧松云的手,“不要生气,其实那个老爷爷是山鬼。” 卧松云不语,温久接着说:“所以我......” “神君,这样真的没意思。”她打断了温久的话,“卧松云不是傻子。” 寝宫中一度安静,凝泉这个时候敲了敲门:“陛下,有人求见。” “嗯。”温久应声。寝宫门被打开,山鬼从殿门前走进来,拜了一个礼:“谢神君。” 温久瞅了一眼凝泉,凝泉负手站着,前者了然,便道:“嗯?什么?” “那日神君初来江南,小仙夜里偷偷潜入行宫,请求神君今日去郊外,清山中浊气。”山鬼跪在地上,“谢神君怜悯。” 凝泉站在一旁,瞟了一眼站在温久身后,沉着脸的卧松云,温久没有回应山鬼,而是转身看向卧松云,拉了拉她的衣袖:“娘亲,我以后不了,我以后都和你说,你不要生气了。” 山鬼见温久没有理自己的意思,看了凝泉一样,凝泉也没有看他,他就知道没自己的事情了,行了一个法诀,就消失在了寝宫,凝泉这才拱手行礼,道:“陛下进入身体不适,还请陛下注意身体,莫要再让臣等担心。”说完便退出了寝宫。 寝宫又是一阵安静,卧松云蹲下身子,看着坐在桌前的温久:“你到底有什么是我知道的?” “娘亲想知道什么,温久都可以告诉你。”温久眯眼笑着回答。卧松云默了一瞬,道:“那神君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祭祀那天要让我到你身边来吗?” 温久咽了口口水,但是他了然,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说实话:“因为我喜欢娘亲。” 罢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说的。 “如何喜欢。”她又问。温久攥着卧松云衣摆的手微微泛白,他答:“喜欢就是喜欢啊。” 他还记得,那年,自己问卧松云“你喜欢我?”她答“喜欢”自己便问“如何喜欢?” 她答:“初见那人时,发现他光芒万丈,日日朝夕相处,相思,想念,已不能自已,九州盛世繁华,都不及他,眯眼一笑。” 温久几乎是想脱口而出,那年她说的话,而如今......他却是一点资格也没有了,温久多想告诉卧松云,你成亲那日,记得叫我,让我喝一杯喜酒,也算是......算是,与你一同参加了婚礼,虽然牵你手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想过挣扎一下,跳出六界的桎梏,不管不顾的爱一场,什么许青文,什么婚约,都与自己无关,他想做一次恶人拆散一桩婚,但是到如今....... 到如今,他连把实话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他始终是担心自己神力微弱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六界会有动荡,说来讽刺,他自以为自己在挣扎,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跳出那个囚笼。 画地为牢,作茧自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比六界重要,比苍生重要,可到头来,终究是畏首畏尾,终究是......废物一个。 “娘亲,我困了,想睡会。” “嗯。”卧松云点头,转身离开寝宫。她没有看到,温久在她走后,抓了抓面前的空气,直到她的气息完全消失,才收回手,他扶额一笑,三分苦涩,三分自嘲,还有几分的凄凉:“神明啊......可笑啊。” “神君。”凝泉走到他面前,“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温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头叹道:“无妨,这事终归是瞒不住的,我早日恢复神力才是上策。” “是。” “凝泉,你说,神明为什么会被世人羡慕,这位置究竟哪里好了?” 凝泉抬眼,看着目光空洞的温久,道:“神君受六界苍生供奉,自然要受其桎梏,若神君不想受桎梏,必将失去其供奉,神君生来就是天神,是六界最尊贵的存在,是苍生的信仰,若神君都舍了他们的供奉,他们又将去供奉谁?” “是啊。”温久点头,“我注定是这样的命格,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活明白,当真是.......蠢。” “神君。” “其实你我都有遗憾吧,你的遗憾在未央来之后便被填上了,而我的,却是在她来之后,被越挖越深。”在遇见她之前,温久不食人间烟火,无喜无悲,无欢无忧,什么东西在他面前都如行云流水,但在她来之后,温久觉得,他渐渐知道了,什么叫,爱别离,求不得。 人间六苦,神明也吃不消,有的时候,神不如人,至少人可以摆脱命格,俗话:人定胜天。因为神仙有的时候会怜悯世人,而温久,最接近天的人,谁会去怜悯他?一个强者,始终无法摆脱的是世人对他的误解。 他并非无情啊。 卧松云离开了寝宫就看到在一旁等自己的许青文,她本来是想为自己上次的态度道歉的,但是许青文看到卧松云就拉住了她。 “他在装疯。” “哈?”卧松云刚刚本来也怀疑,但是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现在的她还是偏向于相信温久,“你又想干嘛?” 许青文冷哼一声,抱手而立:“你没看到他在哪个老头面前的动作吗?” “哟。”卧松云不太喜欢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是这样的,“许青文,你是查案查出瘾了吧。” “卧松云,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就是这样的?” “你对我的态度也不见得很好啊。” 许青文皱了眉,他看了一眼温久的寝宫:“这婚,你还结不结?”卧松云一愣,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你我婚约以签,你觉得我会喜欢别的男子?” “卧松云,我真的不懂你。” “哦?” “你这个名字,是他给你的吧,自从那次之后,你就不让别人叫你原来的名字了,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适应过来吗?”他在那天收到卧松云给他的信的时候,知道日后都不能叫她以前的名字的时候,真的无法接受。 但是卧松云听出了他说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她低头苦笑:“看来你对我的误解挺深的,圣上下令,赐名,你可以选择不叫,不过我看你现在叫的挺开心的。” “你真的变了。” 卧松云瞟了一眼旁边的走过的人,有些不想再和他这样就一个问题纠缠不清了:“我变了?我还是这样不懂世事,以为你会相信我,看来我还是太过单纯。” “卧松云,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卧松云扬手上去就是一巴掌,她气地额角青筋突突地跳:“许青文,从那天到现在,我有说过一句,我不要你了,我不爱你了,我要和他温久过的话吗?”她胸膛起伏地很快,“你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我,你知道我会伤心吗?他是我的主子,我是他的奴婢,我服侍他,仅此而已,你听懂了嘛!” 许青文被打地有点懵,待他缓过神,卧松云已经离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温久拉开殿门,瞅着他,许青文回头,道:“陛下好计谋。” “朕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温久在寝宫里听到他们在吵架,“疼么?”日常犯贱。 “哼。”他笑道,“好歹我有资格被打。” 温久指尖微动,转身关上房门,刚想回去打坐调理内息,突然胸口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腿一软,单手撑地,温久额角冷汗冒出,他皱起眉头,喉头微甜,咳了两声,擦去嘴角的血丝。 他再没力气,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带他再有意识,耳边就传来了朦朦的声音。 “神君有事吗?” “神君气血不足,有很重内伤。” “那怎么办?” “好生养着吧,这段时间,就不要再让神君用法术了。” “嗯好。” 温久咽了口口水,嘴里还是有点血腥味,他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站着的是卧松云,面上还带着些许的焦急,他眯眼一笑。卧松云瞪着他:“你还笑的出来?” 他本来是想开个玩笑,但是还是收住了:“娘亲生气了?” “嗯。”卧松云点头。 “为什么?” “你说呢。” 温久眨巴眨巴眼睛,摇头。卧松云叹了口气:“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 他就看着卧松云,也不说话。卧松云扶额,这下是真的打消了温久装疯的想法,要是温久真的正常,应该会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就不会在今天早上行诀清郊外山间的浊气了。 卧松云去外面给温久煮药,凝泉才对着温久问道:“神君是早留了一手?” “许青文看到了我今天犯的某个错误。”温久靠在床上,闷咳两声,“就是没想会这么严重。” “神君还是先恢复神力吧。”凝泉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未央让我给你的,说是可以帮助神力的恢复。” 温久还是识货的,看到这个玉佩一点都没有犹豫地收下了:“哟,未央还真舍得把这稀罕玩意儿给我。” “神君说笑了。” “待我谢谢她。”温久拿过灵玉便感觉到了灵玉上散发出的纯净灵力,“许青文是个麻烦,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感觉身边有六界外的妖物存在吗?” 凝泉点头。温久抿了抿嘴:“我仔细地想了一下,现在我身边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你觉得谁比较可疑?” “许青文?但是我并没有察觉他身上有什么异样的气息啊。” “六界外的东西,你我都不熟悉,如今我这样,无法察觉,你且留心一些就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