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脸上的欢喜沉寂下来,沉默地将一封信递给吴玉。 吴玉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几乎是抢过信,抽出里面的信纸。 ——小混蛋,悠着点,别把蛋壳戳破了,敢让我在老乌龟面前丢脸就宰了你! 一张白纸,只有短短一列字,连落款都没有,字里行间不是警告就是威胁,真是、真TM的……老混蛋! “哇!”吴玉扑进奶娘怀里嚎啕大哭。 哭声传到车外,驾车的吴管家面不改色,只加快了挥鞭的频率。 良久,吴玉慢慢平静下来,靠在奶娘怀里抽噎着。奶娘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蛋壳是什么……” 她腾地坐起来,“奶娘你偷看!” 奶娘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我是担心……” “担心高爷爷在信里怂恿我逃走?”她用极低的,压抑的,几乎是吐气的声音询问。 奶娘蓦地恐慌起来,这种恐慌就跟对着高老头一样,她不知如何是好,身子一歪跪在地上,“为了夫人……也必须、要回去啊……” 吴玉突然很难过,犹带哽咽地问:“奶娘,我们一起相处了七年,难道不比我那早就去世的娘重要吗?” “夫人、夫人……”奶娘泣不成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只能跪在她面前不停地磕头,“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吴玉按住奶娘,“奶娘,你不要这样!我是很愤怒,但你这样会让我更加难过。你是我奶娘,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母亲看待,你向我下跪要将我置于何地?” “奴婢、不敢……”奶娘嗫嚅道。 “奶娘!” 奶娘把头抵在地面上不住地颤抖。 吴玉被胸腔一口气堵得异常难受,又气愤又心疼奶娘,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把奶娘扶起来,“好了,事已成定局,我不会回去找高爷爷的。”就算回去,高爷爷也肯定已经离开,藏到她找不到的地方。 回想起来,高老头交给她的应该不是迷药而是解药,那道香才是真正的迷药。 把脑袋靠在不停震动的车壁上,吴玉闭上眼睛休息,心中满是对未来的忐忑。 她的爹……是什么样的人? 会疼她爱她吗? 听吴管家字里行间,她爹似乎是个当官的,家里还有其他子女,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这么多年跟着高爷爷一起了解的王都,没有对吴姓人家的印象。 毕竟文武百官,加之不入流的小吏,皇上不可能碰见谁都出现问题,肯定只会针对几个势大的咨询高老头,而她所了解的也只局限于那些。 不管怎么样,至少是个官家小姐,应该能保证衣食无忧吧。每天打猎制箭让她的皮肤变得很粗糙,既然高老头敢“抛弃”她,她就要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 肩膀上的刺青还在隐隐作痛,看奶娘的样子应该没发现,既然如此,以后在王都生活要更小心才行。 马车摇摇晃晃行走了半个月。 随着吴管家一声“到王都了”。马车停下来,似乎在城门口接受检查。吴玉想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的景象,被奶娘制止了,“小姐,这不合礼数,以后一定要注意。” 她看着骤然间陌生起来的奶娘,眼底闪过黯然,“嗯,知道了。” 马车又动起来,这时候车外人声鼎沸更明显了,多是小贩的吆喝声,光听就知道是非常繁华的景象。 吴玉很想看一眼外面,但是奶娘一直紧盯着她,她只能放弃,改用商量道:“那等我们到家以后再找个时间出来看看可以吗?” “小姐,现在你已经不是寻常百姓,不可以随意抛头露面,若是闷得慌,可以跟着大小姐结交一些闺友,还可以请求大夫人去寺里上香的时候带上你。”奶娘语重心长地教导她。 “奶娘~~”她撅起嘴撒娇,“我们偷偷溜出去……” “不可以。”奶娘表现得异常坚决,“夫人非常严厉,你要更加谨小慎微才能讨得她的喜欢,这样你以后的亲事才会更顺畅,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一个如意郎君,所以……” 奶娘一反常态,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话。吴玉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听着。在乡下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突然说以后只能生活在一个房子里,又或者嫁人之后,从一个房子转移到另一个房子,这感觉真憋屈! “二小姐,到府了。”吴管家把帘子拉开,在地上放了一个矮凳,“请下车。” 吴玉愣了愣,看向奶娘。 “小姐,踩那个矮凳下车。”奶娘耳语。 她立刻明白过来,稍稍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才在矮凳上,然后踏上土地。 大门打开,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跑出来,在吴玉面前跪下,“奴婢春香(春草),拜见二小姐。” “……起来吧。” 吴管家吩咐道:“你们带二小姐去她的院子。” “是。” “刘氏,随我来。” 奶娘低低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跟着吴管家离开。 吴玉静静地凝望了一会儿奶娘的背影,春香小心地开口,“二小姐,请随我们来。” “哦,好的,麻烦你们了。”吴玉对她们微微一笑。 春香和春草对视一眼,听说这个二小姐是从乡下来的,还以为粗鄙不堪,没想到不仅长相可人还知礼数。 吴府没有吴玉想象中大,装饰甚至不如李知县的府邸,但处处透着朴实无华的味道,在气度上反而更胜一筹。 “二小姐,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吴玉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裙,这是吴管家临时给她买的,跟她平时穿的简直是天壤之别。但在这里一比对,还不如眼前的丫鬟穿得好。 “我不习惯旁人伺候,自己来就好了。” “是,二小姐。”两个丫头很善解人意,布置好洗具就离开了。 第一次坐在大大的浴桶里,水上漂着新鲜干净的花瓣,氤氲的水汽中夹杂淡淡的香。 她惬意的眯起眼睛,来王都当米虫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二小姐,我来加水了。” 吴玉赶紧把除头以外的部位埋进水里,顺便把花瓣赶到左肩那里,盖住刺青。 春草把一盆热水倒进浴桶里,水马上又热乎起来了。抬头看见吴玉的头发披散在水里,连忙道:“二小姐,这样不行,头会着凉的。”绕到吴玉身后,捞起她的头发,“呀,枯黄得很严重,还分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