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方由南，老头歪着一把身子骨靠在墙壁上，眼皮朝上一掀，算是看见他了。

“大小姐回来了。我估摸着这会是该回来了，但没想到还是比你早了些，索性去藏门里看了看。”

方由南说着朝柴沙下作揖一礼，他低眉顺目身姿俊朗，这通身的气派便是活脱脱的君子如玉。

这巨大石门之后正是藏门所在，柴沙下站在石门前先是眨了眨眼，而后又点点头，才慢半拍地说：“嗯，你来了……”

“是要来送什么东西吗？”她见方由南两手空空，不由得又朝其他地方望去，看了一圈才对上方由南的双眸。

早在半年前，方由南还没进提督府的时候柴沙下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也不过是这许多格子间里打铁的汉子之一，因为身子瘦弱没少受欺负，有时候柴沙下见到了，就会护着他。

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柴沙下确确实实还是鸣夜塔的大小姐，这名头在十六门里还是有些用的。

除藏门外，鸣夜塔内负责造武器的便是这十六个格子间，称之为十六门，分别是地下一层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和地下二层的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十六门皆受辖于提督府。

在这十六门之外，还有一个名义上归提督府管辖，实则提督府不太能管得到的，就是藏门。

藏门也造武器，但只做定制，并且看心情接单，产量稀少，故而鲜有人知，知之者称其为鸣夜藏，有市而无价。

如今方由南去了提督府，换了身新衣服，和以前完全两模两样，而柴沙下还留在藏门，也没办法再护着他了。

听柴沙下有问，方由南摇摇头，放缓了声音道：“是月底二十六日老家主要过六十大寿了，家主希望你能来。”

原来是根本不熟的一家人要在外人面前装父慈子孝的画面了。

柴沙下只觉得讽刺，她仰头呵呵一笑：“原来是这事啊！”她不过才十八岁，哪有那么多是非善恶，她不信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知道，父亲从未善待过她的母亲，也从未管过她。

她母亲死后不过半年，她父亲就另娶新人续弦。

嫡出的庶出的，这许多的弟弟妹妹她根本数不过来。

拒绝的话还未出口，方由南便凑上前来，竖一根食指封了他自己的唇。

“我知道，你恨，但是硬碰硬对你没好处。大小姐，就当是为自己，多想想，多考虑考虑。”

凭着相熟，方由南才敢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得劝上两句，四周打铁声此起彼伏，但他仍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求柴沙下能听得进去。

“我……”柴沙下的话卡在嘴里。

方由南的话她当然能听进去，周遭金属声砰砰，但她偏偏看到了方由南那一对亮晶晶的眼。

可是为自己，她的前路在哪里呢？鸣夜塔以后……迟早要给她继母把持吧？那些个弟弟妹妹，谁都好，反正不会是她。

不等柴沙下多想，方由南从肥大的袖子里变出来三个小酒瓶塞进她手里。

“还有这个，这个是我带给你的酒，知道你爱喝。喝了酒，这些事就别放心上了。”

柴沙下低头一看，瓶身呈玉白色，晶莹透亮，没有花纹。

唯有瓶塞上刻着一个辛字，这是辛家酿的酒，光一个酒瓶都比普通的酒贵。

从前在爷爷五十大寿的时候偷喝了三杯，醉了她三天三夜，那时候柴沙下不过八岁。

“你……”

“提督府里还能弄到这些？”

柴沙下抱着三瓶酒，有些愣愣得望着方由南。

提督府什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鸣夜塔什么样，这么贵重的东西，绝对不是刚进去半年的新人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