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点许沐之却是记得,此人似乎是那位状元编撰孙贤的座主,而孙贤算得上是他的门生。
原本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加上孙贤参与编修《寰宇通志》,孙贤本可以晋升侍读,只是因为许沐之而未得晋升。
眼下此人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就突然打断,还一脸嫌弃,话语中除了暗讽着他弄的这个推演无用外,还想给他弄个坑。
其心用意许沐之又何尝看不出来。
等会要是下方的鄱阳湖作战推演中,代表太祖一方的输了,这人定会趁机牵扯一些不尊太祖之类的罪名出来。
若是下方代表太祖一方的赢了,这早就注定的结局不就印证了他话中认为这作战推演是无用之举,到时候便说不定会以徒有虚表等言语来攻击他,从而实现在皇帝对他能力的贬低。
总之,只要看出你哪里有纰漏,没有罪名也得给你按个罪名,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些套路,许沐之这一两个月来可是摸得门清了。
许沐之又岂会让他如愿。
许沐之没有理会那位张侍郎,仿若没听到对方刚才说的话语,继续跟身旁的朱祁钰讲解。
“这鄱阳湖一战,可以说对于太祖最后能定鼎天下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正是在这一战中,太祖击溃了陈友谅的大军,更是陈友谅留在这次战役中,从此陈友谅占据的西北归于太祖。”
“想必陛下也知晓,而在这场战役中,太祖在鄱阳湖对战陈友谅时,无论是兵力、武器其实并不占什么优势。”
“陈友谅携数十万大军,乘大船直下,而太祖当时所拥有的船舶大都为小船,在水战上是处于劣势。”
“一开始太祖看出大船较为笨重,不甚灵活,便以魏国公徐达为先锋,以群狼战术攻之,虽然得以挫败陈友谅大船攻势,但太祖一方也损失不小。”
“其后陈友谅便以铁索连舟,具横推之势而来,使得太祖之前的群狼战术失效,在陈友谅的铁索连舟下损失惨重。”
“然后忽得东北风起,太祖见势,便命小船采用火攻,使得陈友谅的铁索连舟被大火攻破,从而逆转了战局。”
许沐之大概说了一下当年的鄱阳湖战役,然后才跟朱祁钰分析道。
“从刚才臣讲述的战役经过来看,陈友谅之所以在此役中惨败,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原因便是他采用的铁索连舟之计被太祖借助东北风的火攻战术所破。”
“若是以我们现在的视角来看,若是陈友谅当初不采用铁索连舟,太祖想要取得鄱阳湖一战的胜利将会变得格外艰难,甚至有很大可能战败。”
听到此话,张侍郎顿时感觉抓住了许沐之的纰漏,立马开口驳斥道:“许侍读这就是在对太祖的质疑与轻视,此乃大不敬。”
紧接着张侍郎又道:“许侍读刚才也说了,太祖与陈贼一开始的交战中,太祖便命魏国公采用群狼战术来克制陈贼的大船,要知道当时太祖麾下可是还有着鄂国公常遇春等猛将。
即使那陈贼未用铁索连舟,以太祖之英武,麾下猛将如云,当定能斩陈贼于马下。
你却在这里说太祖会输,我看你这就是包藏祸心,有刻意贬低太祖之嫌!”
听着张侍郎的这一顿输出,许沐之一脸古怪之色。
什么时候文官开始如此推崇杀人如麻的老朱了。
也不知道要是将这货弄到洪武时期当官,他还会不会如此推崇。
想来还是老朱得成了太祖才能被文官喜欢。
一旁的朱祁钰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感觉有趣,他自是看出这张侍郎是故意在找许沐之的茬,更不会因为这张侍郎的几句话真就治许沐之的罪,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许沐之会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
毕竟对太祖不敬这罪名,即使他不怪罪,若是被这些文官传出去了,许沐之怕也得难受一阵了。
一脸吃瓜相的朱祁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等着许沐之的回击。
瞥了眼一脸自得的张侍郎,许沐之揉了揉脸。
“张侍郎说的倒是轻巧,你咋不提鄱阳湖一战太祖与陈友谅之间兵力相差近三倍,你咋不提陈友谅麾下亦有张定边这般敢直冲我大明太祖旗舰,杀我方数人还能全身而退的猛将。”
“况且按照群狼战术,以当时太祖的兵力,即使能最后能胜那也只可能是残胜,此战后必会元气大伤,如此又如何横扫南边的张士诚,又哪来力量北伐残元?
到时候,无论北元还是张士诚,亦或其他起义军,你认为他们不会抓住这个时候来攻打?
如此一来,实力大损下,太祖又如何抵御其他外敌?
再者,你莫不以为陈友谅铁索连舟只是失智之举?
陈友谅之所以决定铁索连舟何尝不是以最小己方损失,从而取得最终胜利的算计,只不过他没料到会起东北风,更没料到太祖恰逢此时采用火攻。”
在许沐之一顿火力输出下,张侍郎一时语塞,他一个读圣贤书的又怎么会对兵事了解。
面对许沐之有理有据的分析,他只能涨红了脸无力去反驳。
不过许沐之岂会如此轻易饶过他。
便见许沐之指着下方的沙盘道。
“刚才你都未听完我的讲解便出言断定这沙盘推演无用,也许在你看来鄱阳湖一役结局已定,如今在这沙盘上如何推演都都是作无用功。”
闻言,张侍郎还想反驳,许沐之却是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他正好借着教训这张侍郎的机会来将沙盘的推演之法跟朱祁钰等人说明一下。
“可是你岂又知道,当我大明将士在遇到此类情景又该如何对敌?”
“若是由你带兵想必你会采用太祖之法,可若是敌方不采用铁索连舟你该怎么办?”
“若敌方采用了铁索连舟,可当时天公不作美,不起东北风你又该怎么办?”
“更甚者,若是敌方有如张定边一般的猛将,并成功御船直接攻上了你所在的舰船你又该如何?”
在许沐之追命连环问下,张侍郎反倒寻到反击的机会。
“哼!这都不过是你的假设,可这鄱阳湖一役哪有你这般的假设存在。”
闻言,许沐之也是对着张侍郎轻蔑一笑。
“说你不懂,你还跟我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