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叔…”
沈止罹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殿中那道消瘦身影,唇瓣颤了颤,像是怕吓到那道身影,喉中哼出气音。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沈止罹疾走几步,从殿中立着的那两道人影中穿过,奔到近前时,像是怕了什么般,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玉笛“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沈止罹被这道声音惊醒,像是做错事般,慌忙将玉笛捡起收进储物戒。
沈止罹颤着指尖,想搭上那人影拘束放在膝上的那双枯瘦的手,却不想捞了个空,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上。
他离开言叔时,只有五岁,记忆中的面容早已消退,他十几年来,也只凭借着想象中的言叔,来怀念他。
可见到这幅虚影,沈止罹才猛然惊醒,脑海深处的人影翻腾上来,和面前的虚影对比。
言叔老了许多,本就佝偻的背愈发弯折,脸上沟壑纵横,手上老茧遍布,皆是风霜痕迹,看起来如老叟般,若言叔活到现在,也不过才到不惑之年。
眼眶酸涩难忍,沈止罹心间痛的发麻,脱了力般撑着地,泪水一滴滴溢出眼眶,沈止罹不想浪费这难得的机会,他匆忙抹一把脸,泣不成声:“言叔…我是小止儿啊…”
虚影没有丝毫动静,身后的虚灵和褚如祺仿佛静止般待在原地。
沈止罹完全没了找阵眼的心思,他颠三倒四地和面前的虚影说话,仿佛要将之前没说出口的话全部说尽般。
空旷的大殿中,沈止罹哽咽的声音仿佛有回音,一声声回荡在耳边,他以仰望的姿态跪在地上,像小时候那般,仰望着他的言叔。
簌簌而下的泪珠划过脸颊,顺着下颌滴落在地上。
面前的人影突然有了回音,他动了动,常年被打骂磨得谨小慎微的性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惶恐。
“是小止儿吗?”
沈止罹眼睛微微睁大,话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虚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幻听。
“是小止儿吗?”
虚影又问了一句,泪水在眼眶摇摇欲坠,沈止罹极力睁大眼睛,连呼吸都放的极轻,他轻轻从喉间挤出一声“嗯”,蓄在眼眶的泪水滑落,眼前清晰起来。
虚影怕生似的不敢看人,只敢用眼角偷觑。
虚影听见回应,胆子大了些许,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跪在身前的沈止罹,手抽动一下,像是想擦去沈止罹挂在脸颊上的泪水。
“小止儿很厉害了,一定很累吧,在这好好休息会儿吧。”虚影温声道,声音喑哑,带着抹不去的沧桑,是沈止罹记忆中的声音。
沈止罹匆忙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急急道:“言叔,我很想你,你…过的好不好?”
虚影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点头:“我过得很好,这里也很好,也很想你,许久未曾见你了,多多陪我一会儿吧。”
沈止罹心头漫起止不住的悲凉,刚刚才歇下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地落,他像是要把此生所有的泪水流尽般,脑袋埋在膝头,哽咽透过咬在齿间的布料传出来。
身后隐现破风声,沈止罹在这一瞬间,升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只无助地埋在膝头胳膊间,喉中发出哀鸣。
疾射而来的箭矢在沈止罹周身半步处,被一道金光挡下,束发的簪子灵光一闪,将袭到近前的攻击尽数挡下。
虚影见人身上挂满了法器,语气急促起来,始终重复着让沈止罹留下。
沈止罹缓缓直起身子,玉笛现于手中,虚影见人拿出法器,声线有些失真,语气急促尖锐,沈止罹面色缓缓沉下,唯有透着薄红的眼角颊侧,才可看出些许端倪。
玉笛横出,刺透虚影,虚影仿佛卡住一般,变得扭曲,变形的嘴还在坚持不懈地说着让他留下。
沈止罹仿佛没有听到那刺耳的声线,看着穿透虚影的玉笛,声音微哑:“言叔才不会认不出这支玉笛。”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变得幽暗可怖:“很会捕捉弱点的幻境,可惜…”
笛声响起,方才散落在幻境各处的小傀儡纷纷显现,挪开一块儿石、摘落一片叶、拔起一株草,悠扬笛声中隐隐夹杂着碎裂的声响。
沈止罹垂着眼眸,看也不看四周片片碎裂的幻境,似剥落的墙皮般,大块大块坠落。
言叔的虚影也跟着幻境一道碎裂,沈止罹放下玉笛,看着崩裂的虚影,眼中充斥着赤裸深刻的悲伤和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