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侧坐在山君背上,下摆微微拖地,体内一刻不停的灵力附在下摆上,不染一丝尘埃。
滕云越慢悠悠走着,东川郡有药峰的弟子在,并不需要他多操心,这回下山一趟,不过是担心沈止罹在山上呆的烦闷。
“止罹,这是何物?”
滕云越侧头看着沈止罹拈着细针,在一块草草撕下的布料上绣着什么。
沈止罹将细针从布下抽出,指尖轻抚布面上的纹样,眼角透出笑来,他举起手上的布料,展示给滕云越,声音带着笑:“你看看,熟悉吗?”
滕云越看着沈止罹手上针脚细密的纹样,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花样来。
沈止罹挑眉一笑,继续穿针引线,将心头的纹样一丝丝复刻在布料上。
“你看不出没关系,有人能看出就行。”沈止罹晃晃脚,一针一线绣得仔细。
沈止罹高束的马尾在风中微微摇晃,唇角的笑仿佛裹着蜜般,一派少年意气。
日上中天,沈止罹的最后一针也已经完工,沈止罹将线咬断,撑着山君跳下地,从储物戒中摸出灵果喂到山君嘴边,微微侧头同滕云越说话:“已是晌午了,不若我们休息会儿吧?”
滕云越点点头,循着水声找到一条清澈小溪,山君吃完了灵果,迈步到溪边喝水,沈止罹也挽起衣袖,将手中绣好纹样的布料打上皂角,细细搓洗数遍,再展开时,已有些使用过的痕迹了。
沈止罹满意地看着手上的布料,又取出数个瓷瓶,将其中的液体抹在布料上,在溪水中投洗数遍,这下,任谁来看都不会想到这块陈旧的布料,在两刻钟之前,还是崭新的模样。
“止罹,山君捉了只山鸡回来,我们喝鸡汤可好?”
几步之远,滕云越升起火堆,从山君嘴上取下死的透透的山鸡,扬声问着蹲在溪边的沈止罹。
施术将布料烘干收进储物戒,沈止罹听见声音,回头应了声好。
滕云越取出手臂长的肉干喂给山君,全当换了这只山鸡,山君吃饱喝足,寻了棵树磨爪。
滕云越拎着山鸡到溪边清理,沈止罹蹲在他身边,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浸在清泠泠的溪水中,鼓胀的青筋在手背上蜿蜒。
沈止罹边和滕云越说话,边用手撩水玩,细瘦手腕上的手串垂落,几点晶莹水珠站在皓白腕上。
他心情很不错,如今已顺利筑基,又手握偃师沈的家传心法,已不像之前那般被动,之后的行动便不必那般藏头露尾,可以稍稍激进一些。
东川郡萦绕着淡淡药味,灌了药恢复神智的百姓被安顿在郡守府那一块,各式药炉悬在空中,咕嘟咕嘟冒着泡,浓烈药香从中散发出来,时不时添些药材,送到值守的弟子处,喂百姓喝下。
刚出炉一份药汤的秦执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从储物戒中找出适当分量的药草,辅以性温的灵植,再添上几滴中和舒缓的灵液,祛除灵植中对于凡人来说过于霸道的药性,在药炉中熬煮半个时辰,一份汤药便可大成。
秦执徐看着被灵力烧的通红的本命灵炉,心疼地肝颤,打定主意回宗之后,掏出压箱底的宝贝好好将灵炉温养一番,转头便看见常年冷脸的滕云越罕见地挂了抹淡笑,微微侧着头同身旁眉目精致的少年说话。
秦执徐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提步走向二人:“滕师兄。”
滕云越点点头,简单介绍了沈止罹,秦执徐好奇地看向沈止罹,滕云越蹙蹙眉,斜出一步挡住秦执徐的视线。
沈止罹倒是对秦执徐熬着的药汤非常感兴趣,他扶着滕云越胳膊,笑意和缓地同秦执徐搭话。
一炉药成,沈止罹也不好多过打扰,顺势同秦执徐告别,同滕云越一道,往菩萨庙旧址走去。
这几日下了场雨,菩萨的断首处已生出了不少青苔,金箔脱落的菩萨面上染上点点绿意,在雨水的滋养下,断壁残垣中,已有点点新绿萌发,昔日香火鼎盛的菩萨庙,如今一幅破败之相。
沈止罹踩着被风蚀后变得格外脆弱的房梁,一步步走到断裂的菩萨首前,滕云越目光紧紧盯着在废墟中的沈止罹。
硕大的菩萨断首和沈止罹一般高,而菩萨脖颈上篆刻的纹样,正好在沈止罹胸前,沈止罹垂眸看着那熟悉至极的纹样,眼中不知是何情绪。
沈止罹缓缓伸出手,触上那凹凸不平的纹样,下唇被咬得发痛,沈止罹定下心神,取出纸笔,将整片纹样一丝不苟地临摹下来。
滕云越腰间传讯符闪了闪,他看了一眼小心摸索着下来的沈止罹,接起传讯,那头是樊清尘咋咋唬唬的声音:“师兄,太虚秘境要开了,你快些回来吧。”
滕云越接起传讯的一瞬间,一片布料从沈止罹袖中滑落,在沈止罹提步中,被一块脱落的石块带着,深深坠入倒塌的菩萨庙下,布料上沾染的浓烈魔气,同石块一起,深深掩埋在黑漆漆的菩萨庙中。
“出什么事了?”
沈止罹跳下房梁,将手中的纸折好收进袖中。
滕云越勾起笑意,扶了一把踉跄的沈止罹,温声道:“太虚秘境要开了,元婴境以下可入,你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