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饺子，卢达跑到街上找到刘光和贾锁，一起挨家挨户地拾地上没被点燃的炮，转了一圈，每个人都拾了一口袋，然后在供销社的院子里啪啪地放了一会儿。刘光放过一个很响的“雷子”后，菱菱突然从旁边的一间屋里跑了出来，对着他们三个喊：“响死了，你们到别处放去！”

刘光嬉皮笑脸地点着了一个炮，扔到菱菱的脚下。菱菱一点也不害怕，上去一脚就把那个炮给踩灭了，然后拎起门口的扫把朝刘光冲了过来。刘光本想再点一只炮去炸菱菱，贾锁拉了他一把，低声说：“咱们走吧。”

三个人跑到刘光的家里看了会春节晚会，然后各自回家睡觉。大年初一的早上，喻萱盛了一碗饺子，让卢达端去给奶奶。卢达把饺子端去后，给她磕了个头，奶奶给了他五块钱压岁钱。卢达从奶奶屋里的簸箕里找一个带四个孔的大扣子，用线穿过去，做了一个线拉的陀螺，然后他把钱拿回家交给了妈妈。

那个新年，卢达没有穿上新衣服，他跟着父母走了几天亲戚后，春节就过去了。整个节日期间，家里都似乎笼罩在一种不安的气氛中。外公来了家里两趟，一次是大年初三，一次是开学后不久。

家门口菱角池边的柳树刚刚泛出绿色，一天傍晚，卢达放学回到家里，看见奶奶正在堂屋里收拾被褥。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于是扔下书包，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冲奶奶喊道：“我妈呢？”

奶奶看到卢达，把他拽到身边，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抓着他的胳膊，说：“你爸妈去外边打工了，以后咱奶孙俩住一块儿。”

卢达眼里瞬间涌满了泪水，小声地问：“他们是去佛山了吗？”

“是的。”

“佛山在什么地方，远不远？”

“很远很远，估计得几千里。”

卢达一下子从奶奶身边挣脱开来，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用手砸屋里的土坯墙，嘴里不停地喊着“赶快把他们叫回来”。奶奶过来抱着卢达，说他们晌午就坐汽车走了，叫不回来了。卢达从奶奶怀里挣脱出来，蹲坐在地上，一边使劲用脚蹬地，一边喊：“去找我外公，让他骑着车子去叫，他们还在东乡的杨集，快点，快点，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奶奶看着坐在地上的卢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卢达继续一边哭一边喊着“赶快去杨集啊”，一连喊了十几遍。过了很长时间，他的哭声才渐渐地变得小了。他知道爸妈是叫不回来了，更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心里只是一阵一阵地难过，可已经哭不出声来。他从地上爬起来，低声抽泣着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门前的核桃树下，无助地看着杨树梢上那湛蓝湛蓝的天空。

忽然，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只小狗走进了院子，卢达看到是范营的老黑，一脸疑惑地站了起来。老黑笑嘻嘻地走到卢达跟前，说：“看，我赔你的，还是一只小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