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孩子让赫尔莫的双眼微微眯起,但他对此并没有异议,至少明面上没有,“刚才,有人对我说话。”
“说话?”阿斯特尔眨了眨眼,“可我没有听见谈话的声音。”
“因为那直接传入了我的心灵。”赫尔莫不加隐瞒地说。
“我明白了,”阿斯特尔略微点头,“你在担心这是否是来自某些隐于暗处的存在的低语?”
“正是如此。”
“那么,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一个问题。”
“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
“是这样啊。”老人挑了挑眉,随即将双手交叉放在了桌子上,“那么至少关于它来自谁这件事本身,你不必忧虑。”
“为什么?”赫尔莫疑惑地问。
“因为它来自我。”老人微微笑着,慈祥而和蔼,“是我在问你。那是我作为术师的能力之一:在他人心中降下启示。而现在,让我用我的嘴重新再问一遍:在祷告时,文笛克斯信者,你在想什么呢?”
“……如果是来自您,那我便放心了许多。”赫尔莫虽然面带不解,但还是认真地说:“这让我排除了恶魔的低语这一可能性。只要不是来自那些邪恶存在,就再好不过。至于那问题本身,虽然我觉得那不值得您专门来问,但既然您问了,我就会老实回答:我在想,我该如何才能更接近神。”
“那么,接近的是哪一位神呢?”
“自然是看清道路、引领方向的那位大能。”赫尔莫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了?”
“……”
老人俯视台下无辜的青年,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怀疑赫尔莫究竟是否信仰命运之神,但光是从目前的话来说,他还真难以找出漏洞——毕竟,命运之神确实看清道路、引领方向。
不过,这也只是让他摇头笑了笑。
“来自远方的孩子,”他宛如感叹般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留慕人,”赫尔莫回答。
“不必与我玩这种把戏。”阿斯特尔轻轻摇头,“我的灵性一直在暗示我,你是不同的。不用问我这感觉从何而来,我身为信仰命运的司铎,对某些常人无法轻易察觉的事有更灵敏的直觉。不过,既然你是被上面所承认的,那么他们想必对你已经有了安排,我也不好多过问什么。”在阿斯特尔说着时,赫尔莫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依然是“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迷茫,但老人却仿佛没看见般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能否告诉我,你为何要来到这里,成为一名希赫斯教会术师?”
“……我不是很明白您究竟说了什么,”短暂的沉默后,赫尔莫终于开口。袅袅熏香环绕于他的四周,映得他的话语无比虔诚,“但我成为希赫斯术师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我的力量帮助人们,人们的感谢就是我唯一想收到的。我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唯有活在他人心中的人才是真正活出了价值的不朽的人’,尽管这可能有些功利,可我就想成为这种人。”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以灵魂起誓。”
来自太阳的光线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恰好照在青年与老者之间。在细微的的浮尘间,双方的视线交汇,青年看到久经世事的银色宁静瞳孔,而老人则看到那双乌黑而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黑色真是神秘的颜色。”
良久,阿斯特尔才打破静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只要通过了笔试,你就可以在他人陪同下开始接任务的第一个星期吧?”
“正是如此。”
“我期待你的表现,”老人说道,“圣显将至,我相信你会有发挥的空间。至于现在,去讲礼堂吧,去接受神的教育。”
“感谢您的启示,我会的。”
赫尔莫再度行礼,随即转身,若无其事地慢慢朝门口走去。他的动作十分自然,以至于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右手握手杖的姿势比起最开始时完全没变。在悄无声息中,他的耳朵竖了起来,聆听着背后的一切动静;所剩无几的灵性扩散开来,侦测着可能的异常变化。
「你不是吧?对方明明非常友好,不是吗?」
「突然捅刀子的人,在实际动手之前,也常常笑容满面。」
「你……」
在心中宛如习以为常的自我对话进行时,赫尔莫警戒着走出了礼拜堂。而在他背后,老人则还在饶有深意地望着他,“留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