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陆冶峰就一直推着这浑圆的巨石艰难的行进在这陡峭的坡道上,仿佛自己这辈子就是为了推这石头而生的。陡峭的坡道似乎完全没有尽头,而每当他想要停下休息时,巨石向下回滚的趋势又会在他心头升起一股无端的恐惧感,似乎这石头一旦滚回不知道在哪里的起点后自己就会消失死去。
这艰难的日复一日之中,只有从岩石裂缝间因滚动挤压而爆出的碎屑在告诉陆冶峰他并没有在做无用功,“继续推,别停下,等到整块大石头都碎成渣的那天就是成功之时。”这毫无说服力的想法已然成为陆冶峰唯一的支持。就这样日复一日,单调的景色和动作,手脚磨出的老茧以及逐渐忘记的自我构成了仅剩的所有。
像是永远一样漫长的日子后,那原先比陆冶峰人还要巨大石球在滚动挤压研磨后终于变为只剩一个鸡蛋大小的小石块,望着那石鸡蛋陆冶峰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开嘴巴将石块直接塞入口中,本应坚硬无比的石头在入口后竟然拥有了果冻一般柔软的口感。将这石块吞下肚后,那上下都望不到头的山坡忽然间崩裂粉碎,陆冶峰在一阵坠入深渊的失重感后猛地睁开双眼,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梦境。
醒来的陆冶峰发现自己正置于一座陌生佛堂正中央的香案之上,身旁摆满了莲花烛台,而身后是一尊散发金光的菩萨像。翻身下地,踏出门槛,只见门外庭院的大香炉前立着一个身着青色僧衣的老和尚手持念珠正在轻声诵经,眼见陆冶峰起身开口道:“陆施主感觉可好些?贫僧光尘,是这座莲台寺院的住持,方才罗织道人一行将昏迷的陆施主送至此处,让贫僧来替陆施主净除钻入心中的秽气。”
陆冶峰行了一礼随后问道:“敢问光尘大师我来了多久?”光尘依然不紧不慢道:“不久,刚过午时,请施主随贫僧来,那几位都在讲堂等候。”说罢光尘和尚领着陆冶峰向讲堂所在的寺院深处走去,走近讲堂所在的院内,只见讲堂大门紧闭其中却传出激烈的争吵声,施络独自站在门外似乎在等待里面争吵的结束。
看到陆冶峰和光尘和尚一起走来的施络一扫脸上愁云,立刻推开身后的门向内喊道:“别争了,人没事,也没失心。”。陆冶峰与施络同光尘和尚一道走入讲堂,只见里面此刻或站或坐着许多人,有丁泰曦,有问剑楼弟子,甚至还有苏东铭,就连原本宽敞的房间都显得拥挤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进门的陆冶峰身上,打破这沉默的是之前领队的问剑楼女修士。
“光尘大师,他真的没有被魔气侵染吗?还是已经被清除了?”虽然女修士的话语并无任何失礼之处,她的紧张的面孔和飞快的语速依然体现出她的急迫。只见光尘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道:“各位施主请稍安勿躁,依贫僧所见陆施主从头至尾都没有秽气入体的迹象,若不是吕施主执意,贫僧只想不如少一事。”
施络凑到耳边悄悄向陆冶峰介绍起那女修:“吕冰瑷,问剑楼卫道堂出身,听名字应该知道是干什么的吧。”
吕冰瑷眼见没能得到想要的答复,脸上的愠色有些收不住,竟然伸出手想要直接去抓陆冶峰的脖子。陆冶峰哪里是吕冰瑷的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要被掐住脖颈之时,眼前忽地出现一高大绿衣男子替他拦下并握住了吕冰瑷的手腕。只听吕冰瑷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臭乌龟赶紧放手!”而另一边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跳出来对吕冰瑷不屑的说道:“骂谁臭乌龟?卜算既是兽神宗的弟子,更是我梅冉冉的道侣,我劝你谨言慎行,吕道友也不希望在这佛门净地大打出手吧?”
自知理亏的吕冰瑷卸下怒气重新坐回椅子,眼见气氛逐渐有些僵硬,光尘便再度开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确实并未被任何秽气侵染,方才昏迷之际贫僧还对陆施主进行过除秽,期间陆施主也并未出现丝毫不适的表现,醒来后也是精神饱、满神智清醒。”一直坐着的苏东铭也附和道:“是啊吕首席,就算你信不过苏家和兽神宗,还不相信莲台寺和光尘大师吗?”
吕冰瑷也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不是不相信各位的修为和人品,而是一直好奇那魔气钻进他体内以后怎么就消失了,就连那些隐藏于市井靠吞食魔气助力修行的邪修也做不到不露一丝一毫,这不是一句身负异象或者某种先天就能解释的。而且就他那一身的黑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如果在这里得不出结论我就只好禀报掌门让他老人家来定夺了。”
吕冰瑷的话语再次将气氛降至冰点,就在众人都犹豫不决时,有一个人进入院内,来人正是俞秀英。也不见他向众人打招呼,径直走到吕冰瑷面前对她道:“师姐,我从师父那里听说了,来这就是为了告诉你,剑告诉我陆兄弟绝对没有问题,他不是邪修更没有被魔气附体,我现在无法对你解释,但我以我的剑担保陆兄弟不会危害江陵。”
陆冶峰心中泛起一万个槽点想吐,你这担保有什么用啊,人家一口咬定我有问题,光凭你的剑就想为我开脱是不是有点玩笑了?可没想到吕冰瑷居然避开俞秀英坚定的眼神,语气有些柔软的回道:“既然俞师弟都开口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多虑的,今天这会也就到此为止吧,别再叨扰莲台寺的众僧了,也请俞师弟跟我一道回去处理善后吧。”
“看来不是他的剑,而是他的人……”陆冶峰看到这一幕心下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