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花架下,站着一身月华的柴屹。
峭拔的身影,好像几百年来,一直站在那里,古树一样挺拔安逸。
符然晃了晃纤长的手掌,轻声打了个招呼:“Hi,我以为只有我失眠。”
柴屹一只手插在裤袋里,重重花影,在他清冷俊逸的脸上,明明暗暗地摇动。
“想出去走走。”他淡淡说道。
没有邀请,也不像征询意见。只是转身朝着巷口,不紧不慢走去。
符然面上微怔,却踩着一地月光,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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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沉梦的小洲村,安静到不忍说话。
月上中天,连最机警的家犬,都无知无觉地打着微酣。
符然踩着柴屹的影子,一前一后穿过古巷,绕过小桥。哒哒的脚步声,开始还错落分明,渐渐地,却悄然重合,依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老屋在长河里投下黑黢黢的影子,夜风吹皱一河清波,轻颤的光影,散作万点星芒,化入无边夜色。
符然忽然道:“划条小船,夜游古村怎么样?”黑漆漆的眼睛,装满了河面上的万点波光。
符然见柴屹不为所动,一边走下河堤,一边转身,向他投去恳求的一眼。
柴屹微滞,颇有些无奈地向符然掠去一眼。随后,才大步越过她,利落地解开一只靠岸而栖的木船,先稳稳地踏上船去,才向符然伸出修长好看的手。
符然轻轻搭住柴屹的手,嗯?这只手,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冰肌玉脉,安然有力的一握,甚至有些……暖暖的。
短暂的触觉,好似倏地连通了手指和心脏,符然的心,怦怦然猛跳了几下,在小船吱吱呀呀的晃动声中,下意识地攀紧柴屹劲瘦的腰侧。
呼吸可闻间,符然慌乱地坐好,柴屹也随即淡然地坐下来,两条长腿无处伸展,最后只得一左一右伸向两侧,像一个括弧,把纤瘦的符然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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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屹拾起木桨,用力撑了一下河岸,小船借力而行,缓缓滑向河心。
枕河而居的屋舍,瞬间流动起来,微风送来植物夹杂着水汽的幽香,令人沉迷。
“小时候,奶奶家就是这样的,祠堂前的香樟树下,孟爷爷的故事,总也说不完。玩到傍晚回家,穿过院子里晾晒的鳞光闪闪的咸鱼,堂屋里的茶桌上,总有一壶温茶,可以咕嘟咕嘟灌下去。”
天幕上缀满细密的星子。符然仰着头,絮絮地说道:
“我从小就喜欢看星星,高考报志愿的时候,看到珠宝设计这几个字,马上想到了摘下满天星光的画面……有点傻是不是。”
“这样的夜晚真好啊……”
符然迷惘地长叹一声,枕着双手,仰躺在小小的木船上,注视着满天晃动的星斗。
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忘却了很多事。她的眼皮沉沉的,语声渐渐低下去。
柴屹停下摇动的木桨,细长的睫毛,在鼻翼上投下淡淡的暗影。他悄然注视着眼前的符然,月华笼着波光,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洒下细碎的光影。河水拥着小船,缓缓打着轻旋。
船在动,风在动,星子在动,而一直沉默的人,心也不由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