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让他有些庆幸,并非是清流党有多么好,而是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朝中的重臣都是出于清流一党,他背靠大树好乘凉,将来不求有好处,自保是没问题的。
陈牧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下人来换了三次茶,张居正才终于起身,打了个呵欠。
已经三更天了。
陈牧心里叫苦,早说你这么忙,我何苦来这么早!
“久等了吧。”
张居正呵呵笑着,比在竹林是看着要和蔼了一些,坐在陈牧对面的藤椅上。
“还好,司业这里能让人心静,坐在这里,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不少。”
“哦?”
张居正对陈牧的回答显然有些意外。
“你有心事?说来我听听,看看我如何能否给你排解一二。”
“无非是前程而已。想必司业也知道,晚生是被赵中丞举荐的人,为了晚生,赵中丞定然承担了很大的压力。若是将来科举不中,岂不是辜负了赵中丞的重望?”
张居正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幽幽说道。
“你能想到这一点,就证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赵贞吉承担的压力,可远远不只你这一事啊……”
陈牧急忙问道。
“愿闻其详。”
张居正起身,轻轻捋着胡须,缓缓说道。
“赵贞吉应天巡抚当得艰难,对下要保证前线军需,在上呢还有人不断掣肘,便是他的本心想要尽力扶持胡宗宪抗倭,可又不能太尽心尽力,以免引起上边儿的疑心。似他这样的进退两难,遭遇到的难处,你的事相比,其实都不算事了。”
“谁掣肘他?谁疑心他?”
陈牧下意识问道,问完便就后悔了。
张居正眸中透着寒光,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道。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所以司业叫晚生深夜来此,是想……”
“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赵贞吉处境艰难,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被罢官,甚至还会人头落地。而如今能救赵贞吉的,只有你。”
“我?”
陈牧有些不敢相信。
张居正平和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告诉陈牧,他没有听错。
“只有你连中三元,赵贞吉为我大明举荐了一个不世出的人才,才能抵消他所有的罪过!”
陈牧心情沉重,顿时感觉到有无比沉重的压力压在了他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
他本想说,赵贞吉确实也有罪,可这话他收住了。
人活一世,有谁是干干净净的。
各自无愧于心便是了。
陈牧闭上了眼睛,叹道:“可我连进士都没有把握,更别说连中三元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
少年天才的是那个死在河里的陈牧,不是他。
当时只顾着身为解元的风光,如今陈牧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无限的压力。
因为这一切的荣光,都不是他的。
只是碰巧那人死了,他碰巧穿越来而已。
他夺走了本属于他人的气运。
张居正神情坚毅。
“赵贞吉既然敢举荐你,必然有着万分的把握。你是赵贞吉的学生,有些话也不妨告诉你。如今严党和我们,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而关键一步,就在东南!如果东南真的被严嵩彻底控制,那咱们就全完了!”
张居正神情激动。
“早在你来之前,徐阁老就给我来了信,要我一定给你说明白,或许将来,他也会见你。毕竟我们的命运,你自己的命运,都在你的身上。”
他走到陈牧面前,深邃的眸中闪烁着晶莹光,好像有一种巨大的吸力,将陈牧给吸了进去。
“陈牧,既然决定走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二字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