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层层黑气笼罩的鬼谷林,却不似看起来那般平静。
云之幽一个人缓缓走着,听着周围林中时不时传来的打斗动静,有选择性地绕着路。
她看着掌中玉符,眉心微蹙。
自森林边缘一个人退返后,她便想再回去看看。至少,先跟左安会和再说。
虽然她跟这人不过相识一天有余,但凭直觉,她对左安的能力也有很大的信任,特别是在他那么笃定地让三人先走的情形下。云之幽直觉他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因此想先回来找到他再说。
可如今,这玉符中代表左安的那个红点,虽然仍旧清晰可见。但却不断闪烁着。这意味着,这人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行进。云之幽自问,若是目前自己全力施展鬼行步,其速度也不过如此,甚至有可能还略有不足。而且以她如今修为,绝对没办法坚持这么长时间的极速移动。
这点倒是让云之幽有些刮目相看的同时,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微微一顿。
掌中玉符那代表左安的红点消失了?
这玉符是四人在临行前,左安分发下来的。是一种类似于一线珠的专用于联络的特殊凡器。一旦激活,只需要那么一丁点儿灵力便可以维持长时间运转。
如今这红点突然消失,只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左安主动消除了其上灵气或者将其收进了储物袋。第二,这东西发生了意外损毁。
无论是哪种情况,显然眼下情形都变得更复杂了些。若是第一种还好说,至少左安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若是第二种……
云之幽眼睛眯了眯,突然掉转了方向。
没过多久,她出现在了他们之前分开的地方。
眼前跟他们分开之前没有多大的区别,有少数战斗痕迹,但很显然没什么恶斗的迹象。唯一令云之幽有些惊诧的是,地上歪歪扭扭地躺了四个人,正是先前打算劫掠他们的四人组。
如今这四人组均都一副重伤难当的样子,参赛令牌均都碎了一地。身下大片血渍徐徐流出,看样子,竟都是难活了?
这是……左安做的?
云之幽皱了皱眉,那人不像是弑杀之人啊?而且宗门有严格规定,同门之间不能互相厮杀。就是她当日起了杀心,也是在没有人的情况下。
如今小比赛场上,要是杀了人,很容易被查出来,而且为了安抚众怒,只会惩罚得更重。轻则废除修为永远逐出宗门,重则直接以命抵命。左安明明知道,即使再如何怒火滔天,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到这种地步吧?
“哎哟……”黑衣中年人尚还残存着一口长气,此刻见有人来,忙挣扎着呻吟出声。
云之幽眸光一动,便来到了他身前。在他身侧,之前挡住云之幽一掌的盾牌此刻碎裂了一地。这人伤势跟其余三人差不多,可见行凶者十分一视同仁,这也是云之幽没有第一时间怀疑左安的一大重要原因。
“你怎么样?”她蹲下,掏出一颗白元丹喂入黑衣人口中。同时手上掐诀,对他施展了一个妙手回春术。
做完这一切,黑衣中年男人的气色好歹稍微好了一点点。
他咳了咳,突然右手食指尖轻轻扣了扣地,示意云之幽停下。用微若气流的声音道:“多谢。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自己的伤势我最清楚,已经活不成了。”
虚弱地说完,他勾了勾嘴角,像是要试图扯出一丝苦笑。唇角颤颤巍巍抖了半天,却没成功。
“我知道……咳咳……你想问什么……”
他歇了歇,或许是治愈法术和药力渐渐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回光返照,竟一口气说话顺畅了许多。
“你帮我四人收尸吧。”他瞳孔有些散,漫无目的地向另外三人躺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隐含着巨大悲痛、愧疚和悔恨。
“好。”
“找个高点的地方,把我们的骨灰撒在风里……咳咳……”
“我刘凡自七岁入道以来,便一个人跟随师父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离乡多年,数十年间,也未曾有机会回去看一眼。”
他闭了闭眼,好似又看见三十年前离家那一日的场景。
阿娘倚着破旧的木门板抹眼泪,阿爹垂着头蹲在门口吊着大烟袋子,白茫茫的烟雾模糊了双眼,看不清神情。四个年幼的弟弟妹妹,睁着懵懂的眼睛问哥哥去哪里,还会不会带山上的野果子回来……
“撒在风里,好、好、好带我回去……咳咳咳,高、高点儿。”
“好。”
“你那个同伴,被、被、咳咳咳……黑、掳、掳、掳……咳咳咳咳——”
“你先别说话了,缓缓。”见他似一口气喘不上来,云之幽眉心一皱,伸出一只手贴在他胸口,不断给他输送着木灵气。
刘凡又是努力勾了勾嘴角,像想要扯出一个笑,唇角似痉挛般抖动了半天,这回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