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殿下为他母妃找回了弟弟,二皇子怕是来道谢的,臣先回避。”裴江说完就走去了后堂。
梁王看着裴江的身影消失在正堂之后,才放心了些。
“快去迎接二皇子。”景子璎说着便立马带着人出了门。
刚走出没几步,二皇子景子璃便出现在了梁王景子璎的视线之中,身材修长却有些瘦弱,一股文雅的书生之气,容貌之间多着几分像康孝皇妃,看上去清清秀秀,却透着一股子柔弱。
景子璎心想,自己果然还是最受不了这些文人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还是摆出笑脸相迎。
“二哥为何亲自前来,倒让三弟我受宠若惊啊。”景子璎连忙走上前相迎。
要论演戏,没有人能比得过皇家之人。
“为兄受母妃之命,必得亲自来府中致谢,略备薄礼。”说着便示意侍从将礼交给景子璎身边的侍从手中。
“二哥何必如此客气,大家都是兄弟,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这让三弟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景子璎忙推拖着,心想这件事只是帮到了自己,至于其他,根本就是顺便。
“三弟不知,母妃家中亲人都相继去世,父皇又政事繁忙,很多时候顾及不到母妃,母妃在宫中除了我根本没有人说说话,母妃虽然不说,但是我明白母妃一直很希望自己还能有个亲人,如今,三弟为我母妃找回了弟弟,为兄心中实在十分感激。”景子璃一番话的确是发自肺腑。
“二哥严重了,来,别在外面站着了,我们进里屋一叙。”景子璎说着,便带着景子璃进了会客厅。
兄弟二人虽是一同长大,但所好却完全不同,武将与文人之间的聊天除了家室寒暄也就没什么了,互相聊了几句,景子璃便离开了。
景子璃一走,裴江便从后堂走了出来,目视着景子璃离开的方向。
“殿下还是要和二皇子多多相处才好。”裴江忽然说道。
“将军何出此言?”景子璎对裴江的这句话有些费解,这二皇子向来不怎么得宠,而且沉默寡言,很不出众。
“殿下在宫外立府,但宫内之事也必定有所耳闻吧。”裴江分析着最近宫中的风势走向,自古朝外宫内相连,很多事情都可预见一二。
“你是说康孝皇妃最近很受宠一事吗?”景子璎也听闻了,近来康孝皇妃像是忽然之间很得父皇的宠爱。
“是啊,据说那个所谓的弟弟宁陆经常进宫探望皇妃,皇妃也很欣喜,二皇子也经常在宁陆在的时候去见皇妃,其乐融融。陛下见到了,也甚是觉得欣喜,一来二去,康孝皇妃倒是不知不觉间恩宠大盛,连带着对二皇子也喜欢了不少。”裴江当初乍一听闻这消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康孝皇妃在后宫多年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突然之间便恩宠正盛了,倒真是圣意难测。
“父皇早年的时候,景子璃好静,话也不多,那时候父皇血气方刚,不喜欢他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如今年岁大了,他倒成了父皇眼中恬然闲适的好儿子了。”景子璎不由一声轻笑,想自己母妃这么多年在后宫一直都是圣眷不断,这二皇子母子一时的恩宠倒也真不怎么值得自己在意。
“陛下年岁渐长,自然心境所思也会有所不同,想要得陛下圣心,最后压倒太子,殿下还要多多揣度陛下心思啊。”裴江又何尝不知梁王及其母妃是何等的受宠,只是再怎么得天独厚的优势,若不是不好好利用也是枉然。
“本王又何尝不知啊。”景子璎低头沉思道。
于此同时,辰星和秦王景子瑜正在流星阁茶室中品着茶,乍看之下一派与世无争的闲然惬意。
“天赐贵胄,佳人在侧,本王可是要被世人艳羡至死了。”景子瑜虽然说着这话,但却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
“世人艳羡的是殿下光鲜亮丽的外表,怕是没有人会羡慕殿下所烦扰之事。”辰星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说到烦扰之事,父皇最近好像格外偏爱二皇兄。”景子瑜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辰星。
“我只是给陛下看他喜欢的东西,讨陛下开心,有什么不对吗?”辰星抬眼看着景子瑜,表情好似带着一丝俏皮。
景子瑜还是头一回看见辰星脸上会出现这种少女的表情,不由一笑。
“你只是利用宁陆造了一个天伦之乐的景象,给一个权利虽高却是孤家寡人的老者看而已,一点也不是陷阱,也没有任何诱导的意思,是吗?”景子瑜顺着辰星的话继续说,说着反话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戏谑。
“是,就好像秦王殿下的与世无争的态度一样。”辰星言语带笑的回道。
假象,总是那么容易欺骗内心存在渴望的人,连号令天下的帝王也不例外。
“那现在辰星可想要告诉我这个与世无争的秦王殿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了吗?”景子瑜隔三差五的来笙箫阁,虽是掩人耳目,但也的确是和辰星相处久了,了解彼此的脾性,知道辰星这步棋一定是有目的的。
“秦王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辰星旋转着手中的茶盏,目不转睛的说道。
“你是想利用二皇兄,打破梁王和太子的平衡,说不准,还能压倒其中一方。”景子瑜说到正事,也不由开始正色,收起嬉笑的模样。
“梁王和太子相争多年,不义之事并不少。”辰星渐入思绪。
“难道不怕最终难以牵住二皇子,毁了整盘棋吗?”景子瑜倚着身子,看着辰星思考的样子。
许久相处下来,景子瑜发现辰星每每思考的时候都会用手旋转指上的指环,哪怕并没有带任何指环,也会不自主地转动,这是一个如同本能一般的习惯。
“二皇子母家无人,是背景最为薄弱的皇子,一向喜好诗书,不谙官场,对其母又极为孝顺。也正为此,才最终决定利用宁陆这条线。”辰星回想起当初知道宁陆这件事情的时候,便专门打听了二皇子的消息,为的就是现在这条计划。
“人心难测。”景子瑜淡淡的抛出了这句话。
“二皇子虽是用来对付太子梁王的,但他们也是互相牵制的,不是吗?”辰星转头,像是看见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笙箫阁中的人群,嫣然一笑。
景子瑜顺着辰星的目光看去,笙箫阁不知不觉中,仿佛多了好多梁王的人。
“梁王想得还真是周全,一边调查笙箫阁,还在这儿布了探子查消息。”景子瑜面无表情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些梁王的属下,贪心不足,梁王想要的可真是太多了。
“倒是与殿下当初打造笙箫阁的目的不谋而合。”辰星看着梁王的人四处奔走,曲意逢迎,怕是能得到不少消息。
“笙箫阁这种地方消息灵通,便于本王获取情报,但这被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感觉可真是不好。不过......”景子瑜忽而挑眉一笑,止住了话。
“不过,可以借机让梁王担了这笙箫阁的幕后之名,了却太子的疑虑。”辰星浅笑着接过了话。
“算是他借本王笙箫阁打探消息的租金吧。”景子瑜邪魅一笑,忽而凑近了辰星,一双好看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子。这女子怎么会这么聪慧,在自己面前出现的如此不真实。
辰星迎着景子瑜突如其来的目光,直视着,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本王与辰星还真是心有灵犀呢,以后怎么舍得让辰星离开呢?”景子瑜这话倒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辰星这样的女子,若是不在自己身边,除非隐居,否则在哪里都会让人不安。
“路还长着呢,不是吗?”辰星略微倾斜了身子,避开了景子瑜若有所思的目光。
“呵呵......这倒是。”景子瑜笑了一声。
辰星的居所阁楼将楼底的人事看的一览无余,景子瑜耐心地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起身离开了。
景子瑜走后,辰星不由觉得身心乏累,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仿佛要耗尽身体的所有精力,辰星揉了揉眉心,起身回到自己寝间的书桌旁,拿起书来,想看一会书,却觉得实在有些乏累,手扶着额头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直到日落西沉方才醒来。
醒来之后,辰星瞧了瞧天色,想着二皇子那边的事情一向是非晚与珊瑚宁陆他们在沟通着,也不知这几日的情形如何了,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去问问非晚,刚要起身,却觉得身形摇晃,头有些晕。想来怕是自己在看书时睡着了,坐久了才导致不舒服。却也没怎么在意便出去了。
一出门,流星阁草木繁多,清新怡人,便觉得不像方才那般昏沉了。
辰星走在流星阁的回廊上,脚步轻缓,原以为没事了,走了些时间之后此刻却觉得越发昏沉沉的,便单手倚靠在廊柱上停顿了一会。
就这么一会停顿,一向警觉的辰星在低头时却发现身后拐角处竟然好似有人,这一发现顿时让疲惫的身体瞬间惊醒了。
辰星继续不动神色的往前走,在下一个回廊拐弯处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看天色。余光瞥着不远处,果然,有个人的确是在跟踪自己。
辰星左思右想,到底是谁,能闯入流星阁,跟踪自己,是太子还是梁王的人,辰星一向自持冷静,此刻却也不免有些焦虑,自己深居流星阁,便是怕人惊扰,如今却遭人在自己的地方跟踪,满满的不安全感萦绕在心头经久不散。身体经不起久思越发昏沉,想着想着,在下回廊的阶梯是一个不慎踏空失足,眼见着就要跌落,心中恼怒着自己多年习舞身形矫健,现在却抽不出一点力气。
辰星眼见着地面越来越近,突然被人大力一把馋起,辰星本能的想要反抗,却发现对方力气极大,自己都不能动弹分毫。
辰星不由冒出些冷汗来,原来自己的命到现在还是这么容易掌握在别人手里。不由转念一想,这里离笙箫阁很近,虽说人多嘈杂未必有人能听见,但是还是值得一试的,刚想出声喊叫,对方就好似有所察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正当辰星打算挣扎反抗之时,对方出声了。
“你是不是满月?”一个压低声音的男子声音传来,只是带着疑惑,但却没有一点点恶意。
辰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在没有察觉到恶意之后便渐渐停止了挣扎。
“我是裴琦,姑娘如果是满月的话应该记得我。”裴琦见辰星停止了挣扎,逐渐放松了下来。
“姑娘莫怪,是在下失礼,还请姑娘切莫叫喊。”裴琦松开了牵制辰星的双手,抱拳致歉。
辰星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知道了大概。
“裴大人。”辰星转身,尽管有些凌乱,还是微微见礼致意。
“实不相瞒,在下注意姑娘很久了,不料今日被姑娘识破,裴琦绝无恶意,只是想知道姑娘是不是两年前忽然不见的满月姑娘。”裴琦知道自己的这番行为实在是不妥,但是自己已然暴露,若是等眼前的女子声张之后,怕是再难知道结果了。
辰星看着眼前的男子,身形比两年前更加俊朗健硕了,怪不得自己刚才被他钳制毫无抵抗能力。
“裴大人,与满月是何关系,为何要追查一个普通的姑娘。”辰星没有回答裴琦的问题,反问道。
“并不曾有何关系,只是两年前曾受满月姑娘答疑解惑之恩,待裴琦想要答谢的时候,却发现满月姑娘和一道的清淇姑娘都不见了,虽被说是赎身到人家当丫鬟了,但是裴琦却始终不曾找到任何线索证明,心中十分不安。”裴琦一番话说的很真诚,脸上的担忧也十分认真。这个时代一个舞姬的性命是没有人会在意的,当初满月和清淇的消失太过突然且毫无踪迹可循,若是出了事怕是没人会相助。
“不安?为何?”辰星继续追问。
“满月姑娘和清淇姑娘都是好姑娘,还曾帮助过在下,她们不见了,很有可能是出事了,裴琦不能放任不管。”裴琦认真地回答。
裴琦一脸严肃的样子到让辰星生出些感慨来,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在意以前那个自己的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裴大人是至情至性之人。”辰星由衷地夸赞道。
“不敢当,只求姑娘能否告知在下,在下的猜测是否正确。”裴琦听着女子的赞赏倒是不怎么好意思,自己还是更想知道一个结果,虽说自己心里有了猜测。
“大人为何会有这番猜测?”辰星心里其实很想告诉他,自己的确是满月,但是却也有自己的不得不思量的东西。
“姑娘的气质没有变,甚至比两年前更为明显了。”裴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猜想的原因。
“就因为这个,裴大人便闯我流星阁?”辰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流星阁守卫森严,地势奇妙,万一满月姑娘被歹心之人囚禁在此,裴琦岂可置若罔闻。”裴琦语言中透着满满的侠义精神。
听完裴琦一席话,辰星心中的确有些感动,被人挂念的感觉实在是很温暖,尽管只是泛泛之交,但也不由钦佩还有人能有如此性情。
“多谢裴大人挂怀。”辰星这句话第一次说的如此发自肺腑。
“这么说,果然是......两年前便知姑娘非池中之物,姑娘如今容姿倾城,已非两年前可比,只怪裴琦眼拙,竟只能凭对姑娘的感觉相认。”裴琦心里高兴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毕竟在这个年纪里,满月那般的气质实在是很少见的。
“不怪大人不识,实是两年内经历不同。”辰星本想笑着回话,却发现自己说话间好像语气都有些软。
辰星心想,裴琦以为自己只是年岁增长,容貌有变。尽管是会如此,但哪有人能轻易变化如此之大。还是靠着自己与非晚在两年内接受堪称脱胎换骨的训练,别说习惯,哪怕一颦一笑都要练习改变,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而已。
“满月......不对,是辰星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可是裴琦刚刚不小心伤到姑娘了?”裴琦注意到了辰星说话时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和逐渐惨白的脸色。
“姑娘.......怎么......”
辰星觉得裴琦好像在继续说着什么,但自己却好像怎么也听不清,原本有些昏沉的身体在惊吓之后,清醒了许多,如今一放松下来,却觉得天旋地转,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我......没事,非晚......非......”辰星突然觉得世界一片漆黑,瞬间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