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走在路上,天色渐晚,凭着记忆寻找着九皇子的居所。因着以前从未来过,自己只是知道方位,却不知道具体的地方。
辰星正走着,忽然间看见地面上有一个影子跟在了自己身后,不由心中一惊,瞬间转过了身。
“对不起,辰星姑娘,可是吓到你了。”松音瞧着辰星明显有些被自己吓到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着歉。
“倒真是有些被吓到了,这里没有什么人。”辰星自方才就发现这一片好像人有些少。
“是的,殿下身子不好,一直需要静养,以前一直在行宫养着,近来住回了皇城内宫之中,也是住在最安静的地方,连陛下也下令不许任何人惊扰。”松音一边解释着一边为辰星带路往九皇子住的林霄宫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辰星边走着边问着松音。
“说实话,甚少有人来林霄宫,我也是怕辰星姑娘不认得路才会出来候着,没想到正巧遇见了姑娘。”松音笑着说道。
“殿下一直都是住在林霄宫的吗?”辰星瞧着这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景子玦的时候,那个时候好像并不像是现在这个地方,自己之所以记忆这么深,也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所处的那个宫殿有些破败。
“是啊,殿下每次住在宫里的时候都是住在林霄宫内的,姑娘怎么这么问?”松音回答着,却也好奇辰星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殿下是不是偶尔会去一间看上去有些破败的宫殿之内?”辰星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这......”松音听着辰星的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甚至有些慌乱。
“是辰星唐突了,请不要介意。”辰星也暗道自己多言了。
“辰星姑娘不知情,但凡知情的都知道那个地方是禁忌,从不会提起。那个地方叫且安宫,是陛下专门为了殿下的母亲建造的。”松音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紧。现在这个时候哪还会有人提起那位亡国了公主,哪还会有人再看一眼那所曾经华丽无比的且安宫。
辰星闻言,便明白了一切,景子玦的存在是一件让所有人都觉得不舒服的事,连带着景子玦所有的事都是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辰星发自内心地同情着景子玦,却又憎恨自己的同情,因为这份同情对于景子玦来说是一种侮辱。
“就是这儿了,姑娘可要记好了,以后记得常来看看殿下。”松音带着辰星走进了林霄宫。
辰星忽而觉得有时候一个人生活的地方真的很能表现出这个人的个性,这林霄宫给自己的感觉一如景子玦本人,简单清冷,但是却精致而有内涵。
“姑娘请坐,我去告诉殿下。”松音说着接过了辰星手中交还的伞,接着便请辰星坐下之后,转身进了内堂。
辰星点了点头,看着松音走了进去。
一开始进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偌大的林霄宫居然没有看见一个侍从或者侍女。辰星有些疑惑地往外走了走,站在正堂外的廊道下环顾了一圈,果真,这诺大的殿里,真的没有一个人,静到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这里只有我和松音两个人。”景子玦一走出来便瞧见辰星站在外面,主动解释着,也难怪辰星疑惑,这里的确不像皇城里的其他宫殿。
“说是安静,却也太过冷清了。”辰星听见了景子玦的声音,转头望去,景子玦一身银白锦袍,玉树临风,却难掩病容。
“我习惯了。”景子玦笑了笑,站在了辰星身旁,难得的看了一眼自己从未在意的林霄宫。
“那我岂非打扰了。”辰星忽而想起松音曾说过景子玦需要静养,自己就这么冒昧前来会不会影响景子玦的休息。
“你来,从来都不会是打扰。”景子玦看着辰星,笑了笑。
“殿下进屋吧,夜凉。”辰星瞧着景子玦单薄的样子,想着这白天刚下过雨,晚上虽然月色皎洁,却也微寒。
“这宫里的人见我大多都避着走,倒是难得有人愿意来。”景子玦转身进了屋,坐下之后,松音便特地取来了裘衣斗篷披在了景子玦的肩上。
“殿下若不弃,辰星倒是挺喜欢殿下这林霄宫,在这皇城里,难得一见这么清新雅致的地方。”辰星自是知道景子玦久居不出的原因,一来是为着身体不好,怕也是因着这特殊的身份,不愿意看见世人世俗的眼光。
“月儿喜欢这里,能时常来自是再好不过了。”景子玦听着辰星的话,连眼神里都带着笑意。
辰星听见景子玦口中的“月儿”还是愣了一下。但是追其究底,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而且非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自己现在是满月还是辰星都已经没有关系了,景子玦愿意叫什么就随其意了。
“殿下若是不弃,我的竹园虽小,也可容得一二人品茶。”辰星笑着邀请着景子玦。
“姑娘的茶可是已经在这皇城内出名了,就连父皇也夸赞不已,那便算子玦有幸了。”景子玦说着说着,忽而有些微咳。
“殿下早些休息吧,是我打扰的太晚了。”辰星看的出来景子玦强忍着咳嗽,连本是苍白的脸都有些涨红了,忙起身,想着自己走了景子玦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是我身子弱,就算再怎么欢喜月儿能来,却也还是扛不住......”景子玦挂着浅笑的脸上透着一丝落寞和无奈。
“松音,你留在这儿,我送月儿出去。”景子玦站起身,对着松音吩咐着。
“是。”松音虽然有些担心还是照做了,毕竟自家殿下的脾气和个性自己是明白的。
“这......”辰星却有些犹豫,景子玦这般样子为何还要执意如此,但是看着景子玦坚定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必须接受,这时候的拒绝怕是最伤人的。
“走吧。”景子玦笑着陪着辰星缓缓走出了正堂,沿着廊道往殿外走去。
皎洁如雪的月光,照在碧绿青葱的植被上,殿内的景致恍若仙境,只是这个时候,看的人却没了心情。
“殿下,可是有话想说?”辰星才走几步,便出声询问着景子玦。
“月儿好聪明......”景子玦闻言低着头笑了笑。
“是殿下表现的太明显了。”辰星微笑着语气轻柔地说道。
景子玦走的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是辰星却觉得这段路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心慌和紧张。
“月儿可有后悔过什么事吗?”景子玦看着辰星问道,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坦然。
“后悔?”辰星倒是真的没想到景子玦会问这个问题,不由有些疑惑和不解。
“是啊,后悔是这个世上最折磨人的情绪。让人怨恨过去的自己,让人悲伤如今的境地,剩下的便是绵绵不断的哀愁。”景子玦缓缓地说着,话里听不出情绪。
辰星静静地听着景子玦说完这段话,景子玦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这段话却没来由的让自己格外心慌。
“殿下为什么这么问?”辰星心绪有些被搅弄的不太平静,只能反问着景子玦。
“因为人总是会有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景子玦说着这话,眼睛却定定地看着辰星。
辰星愈加疑惑地看着景子玦,但是却忽然不敢直视景子玦的眼神,连忙避开了。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景子玦的眼睛里除了那一抹永恒不变的落寞,还有着让自己感到无比惊讶的深情。
“你别担心......”景子玦凝望着辰星低垂着的侧颜,轻轻地说道。
“什么?”辰星隐约听到了景子玦的话,本能地问了一句。
“我和常人不同的地方,便是我只有想说却一定不能说出口的话,以及想做却一定不能做的事。”景子玦站定在了林霄殿前的石阶上,看着辰星缓缓地说道。
辰星从来没有觉得这世间有任何一句话可以像景子玦方才说的那样,根本不带任何悲伤的字眼,甚至不带任何悲伤的情绪,却能将这悲伤二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殿下......”辰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任何语言在这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明白要说些什么才能回答景子玦的话。
“松音。”景子玦笑了笑,侧身对着不远处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