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先生呢？”辰星保持着镇静，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确是再没有人的样子，想着这草木先生怕是不知道被谷莀弄到哪里去了。

“夫人这么久没有看见夫君我，怎么一上来倒先问的是别的男人？”谷莀继续侧身支着脸颊望着辰星说道。

“辰星无才无德，担不起公子口中夫人二字的分量。”辰星听着谷莀口中的夫人，此刻心里却是觉得别扭极了，在中岛阁和青州的时候是实属无奈之举，虽知道是谷莀的玩笑之言，却也有些不喜。

“难得一见，没想到夫人竟是来休了为夫的，为夫真是太伤心了，这曲子我是再也作不出来了，只是这皇贵妃娘娘怕是要失望了......”谷莀说着便作势要揉了桌案上的曲谱。

“等等......这曲子是你作的，可是这不是草木先生......”辰星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只是却还是不敢相信这草木先生便是谷莀。

“怎么，不相信？”谷莀看着辰星明明已经有所领悟的神情，却还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

谷莀用手指沾着一旁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了一个莀字。

“莀字为何？”谷莀写完最后一笔，便问着辰星。

“草木繁多......”辰星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这草木先生当真就是谷莀了，

“唉，知道了又如何，没心情了，这曲子不作了，一会便回了皇贵妃娘娘吧。”谷莀说罢便转身换了姿势侧坐着，背对着辰星。

辰星莫名地觉得头疼，为什么每次遇到谷莀都是这般境地，看似不是什么大事，言谈只在玩笑之间，但是却实打实地影响着重要的事情。这皇贵妃是自己酝酿的计划中关键的一环，绝对不能出差错，这皇贵妃心心念念的曲子就在谷莀手里，本来说好的事情若是因着自己这一叙便没有了踪影，皇贵妃必然介怀，到时候自己计划的事情怕是不好继续下去。

“方才是辰星失言，这夫人二字......极好。”辰星终究还是无法，只能认输，虽说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但是却没来由的让觉得憋屈。

“夫人说的可是真心的？”谷莀嘴角轻扬，继而问道。

“不能再真。”辰星努力保持着微笑回答着。

“夫人当真喜欢这般称呼？”谷莀这才转身，凑近了辰星问道。

“喜欢......”辰星瞧着谷莀忽然近在咫尺的脸，明明是一张俊美不凡的脸，此刻在自己的眼里却觉得好像是耍混的无赖。

“这还差不多......走，随我抚琴去。”谷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辰星的手走到了放琴的隔室之内。

辰星也由着谷莀一道走着，有求于人必低声下气。

谷莀端坐在垫子上，修长的食指之于琴上，笑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辰星，轻拢慢捻，悠扬婉转的琴声便传了开来。

皇贵妃及一干乐师坐在楼下，忽而听闻这一声声妙极的琴声，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器乐，心中了然这一定是草木先生在抚琴了，这般精妙的曲子，还有这般动人的琴声，一定是出自草木先生的凤栖琴。

皇贵妃看着众人纷纷自主停下欣赏着琴音的样子，心里了然，这草木先生是不轻易抚琴的，可谓是难得。不由一笑，这再高的高手，再古怪的乐师，终究还是逃不过美人一笑。

辰星在谷莀身旁听着如此绝妙的音律从谷莀指尖流淌出来，几乎震惊地说不出话。不由自主地往前，单手撑抚着下巴，想努力地辨别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谷莀，还是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男子。

琴声戛然而止，谷莀转头看着正凝神看着自己的辰星，轻笑了一声。

辰星看着眼前的男子望向自己的目光，便移开了双眼，想着若不是他真的亲口承认自己就是谷莀，就算两个人长得再怎么相像，自己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是谷莀的。

“这曲子到这里就没有了吗？”辰星收回了自己胡乱的心绪，听着方才的曲子，很明显这首曲子还没有完成。

“剩下的还没有写出来。”谷莀说着便收回了琴。

辰星此时头疼地更严重了，谷莀是害死赵柯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无数次劫难的始作俑者，但是这些统统都和自己现在眼前的这个才华横溢的才子一点儿都对不上，自己甚至都几乎要以为谷莀是不是一个有着人格分裂的人，一半公子世无双，一半谋者心无情。

“夫人，过来。”谷莀立在之前的桌案旁边，回头呼唤着正为难出神的辰星。

辰星闻言，起身走了过去。

“帮我研磨，我把剩下的曲子做完。”谷莀说着便摊开了一张纸。

“这纸是否大了些？”辰星看着谷莀拿出来的纸，一点儿也不像是用来写曲子的，倒像是用来作画的。

谷莀笑而不语，待辰星研好墨之后，便拉着辰星站到了桌案之前，帮着辰星摆着姿势。

辰星有些疑惑地看着谷莀，却没敢拒绝，毕竟皇贵妃要的东西还在谷莀的手里，若是谷莀真的要自己这么站着由他作画，那自己站一会就站一会吧。

“换个表情。”谷莀仔细端详之后出声说道。

辰星也不知道谷莀到底是需要什么表情，便只好收回自己所有写在脸上的情绪，面无表情的站着。

“我要你起舞时那个表情。”谷莀左看右看，总觉得还是不对。

辰星闻言，这才发现谷莀是在给自己摆舞时的动作，不由轻叹了一口气，微微调整了一下谷莀给自己摆的姿势，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在流星阁的舞台之上，而后缓缓睁开。

谷莀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走回了桌案前，开始画起了辰星。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辰星保持一个姿势的时间越来越久，不过除了有些酸痛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感觉，想着自己以前还在笙箫阁时训练的时候，可比这苦多了，相较之下，这番也算不得什么了。

“好了。”谷莀放下了手中的笔，挥手让辰星过来。

辰星收回自己的姿势，走向了桌案旁，低头看着谷莀的画，画中的人儿几欲翩然起舞，活生生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真人。

“这是给皇贵妃的曲子，这幅画就留给我了。”谷莀说着便将一旁的曲谱交给了辰星。

“这......你是何时写好的？”辰星拿着手中的谱子有些惊讶。

“就是方才呀，我可说过我是谱曲子的。”谷莀笑着将画作缓缓拿到了另一间隔室之内，而后便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坐着。

“玉断乃当世奇药，你的病应该早就一点都不剩了吧。”谷莀单手倚在桌案之上，侧着身子望着辰星说道。

辰星闻言，这才惊觉谷莀的目的，不过也不愧是谷莀，明明看着是玩笑间，却实实在在是在观察着一切。

“是。”辰星毫不避讳地回答道。自己此刻才算是觉出了些谷莀身上应该有的感觉，自己方才站了那么久，就算一个普通人也不是能轻易保持那个姿势很久的，必然会是一个常年习舞的女子，而且也必然是一个身体康健的女子。

“正当花容月貌之时，竟会有人想要潋去这绝世之貌。”谷莀说着便伸手想要抚着辰星的脸颊。

辰星躲闪着谷莀的手，谷莀终究还是谷莀，不管方才那个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有多惊艳。

“公子何故会成为这芳音阁的草木先生？”辰星正襟危坐，凝神望着谷莀问道。

“日日沉在一些阴诡之计里，谁也会有崩溃的那一天，我在这芳音阁偶尔当一回乐师草木，有何不可，就如你的流星阁的作用一样。”谷莀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又唤我作何？你这形影不定不定的草木先生不就被人识破了吗？”辰星微笑着问道，眼睛却看着方才隔室里的那一把琴。谷莀和草木，当真只是在一念之间。

“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我的乐师身份，你的装病请辞，既都是秘密，何必互相揭露呢？”谷莀挑眉说道。

“公子做事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辰星忽而笑道，看来自己近来的状况，谷莀知道的很清楚。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利用皇贵妃干什么，但是八成是和梁王有关，而且最终的目的怕应该就是太子吧？”谷莀云淡风轻地说道。自非晚死后，自己便一直派人注意辰星，除了在得知消息之后的几乎丧命，辰星在醒来后几乎没什么反应，但是这也恰恰是最不可能的事情。祁王和非晚一事，虽然震惊了两国朝野，但是合两国之力怕是也难查，刺客在杀人之后便集体自杀，再没有任何证据，所以除了推论，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治罪太子，如此的话，便只能另外动手，而这，也必然会是辰星选择的方法。

“真没想到，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会是公子你。”辰星定定地看着谷莀，良久，嫣然一笑。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谷莀看着辰星，这样一个小小女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搅得朝堂这趟浑水翻个天。

“我做什么和公子无关，也必须无关。”辰星依旧巧笑倩兮，但是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却是透着极端的认真。这件事绝对自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插手，只这一次，自己要亲手灭了太子和谢渊。

“反正我也觉得这太子占着这个位子太久了，你若是想要除了他，倒也省了我的事了。”谷莀瞧着辰星瞬间变化的眼神，心里惊讶之余，也不由感叹这非晚的死原来才是辰星真正变化的催化剂。

“不论以前以后，只这件事，我由不得任何人干预。”辰星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等。”谷莀出声叫住了辰星。

辰星只是站定着，却没有回头，等着谷莀的话。

“没了太子以后呢？你打算如何？”谷莀也站起身来，转身看着辰星的背影问道。

“既各为其主，望公子好自为之。”辰星微微侧了侧头，抛下了这句话，便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呵呵......好一句各为其主，好自为之......”辰星看着辰星的身影消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谷莀走到窗前，看着秋季风云变幻，如今的辰星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辰星，这南朝的天也该变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