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江,厚实的冰面还在不断延伸,一层厚重的浓雾像乌云那般倒挂在岸边,人们驻足停留,踮起脚趾抬头张望,还不忘七嘴八舌的讨论着21年前的洪灾。人们总爱臆测一些秘密,秘密在他们的语言中变得扭曲。
千里白等人从草丛里溜进去,借着光滑的冰面,他们很快就看到了被冻结的帆船,此时让正好回到君不见身边。千里白一把拉过君不见,仔细的查看她是否受伤。
君不见拍打着衣服上的灰烬,表面的头发也灼断了好几撮。卫央一把将粉袍扔给她,君不见轻轻披在肩上,两人相视一笑。
千里白余光撇了一眼卫央,确定君不见确实没有受伤后便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看向桅杆上的黑衣人,感慨、怜悯、疑惑、担忧各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那确实是自己的舅舅,但他对孟卫博并不熟悉。
孟卫博跳下桅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撇了眼身后的男子,男子捏碎冰刀,又带上那副纯白色的面具,飞致让的前面,说道:“我们应该做个了断,就像十几年前那样。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让没有说话,站在其身后的洪右到是拿着酒壶大步向前,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具男说道:“在那之前,我们也应该做个了断。”
面具遮住男人的神情,他后退几步,停在析左身边,笑道:“也是,我们都有这么一两笔该销的账。”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杀气和愤怒,孟卫博转头对男子说道:“云悲,我答应让你过来不是翻旧账的,记得我们的任务。”看到面具男不在说话,孟卫博解下风衣递给千里白,轻声说道:“你从小身体不好,虽然有了内力,但还是要注意些。”看到千里白的沉默,孟卫博收回悬在空中的衣服,叹息道:“不论如何,我都是你的舅舅这是我们留在血液里的。”
“所以不见就不能叫您一声舅舅吗?”
“可能没有人比我更爱她,虽然她不是你娘所生,但她不仅是我的侄女…”孟卫博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君不见:“你母亲什么都没告诉你们?”
“我不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您不能带走不见…”
“带走?”
孟卫博向前一步,千里白连忙将君不见拉到身后,一旁的卫央也把大刀放在了前面。孟卫博看了一眼这群人,最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千里白说道:“她可以自己选择?”
千里白不解的眼光在孟卫博和君不见之间徘徊,直到君不见松开了她一直被千里白握着的手。君不见后退几步,看着众人投来的眼光勉强的笑道:“对不起,只是事情有点复杂。”君不见继续后退,就好像在回避着什么:“这是我和他的一个秘密,没事的,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你这句话说的倒是轻巧…”卫央一把揽住君不见,笑道:“你不能走,我答应过…答应你哥的人,你在回到无限城之前可不能出事…”
此话一出,一个男子就突然持刀出现在未央的身后,这个男子就是陆子为。陆子为和其妹妹陆小雨不同,身材魁梧,面容丑陋,弯曲的头发尽力的挡着大部分被烧焦的脸。
陆子为沙哑的对卫央说道:“这与你无关,如果你非要插手,我就割下你的喉咙。”
“子为…”孟卫博朝陆子为摇了下头。
陆子为凑到未央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我是你,我应该呆在那个病秧子跟前,不然,第五家可有的是杀手。”
说罢,陆子为一边继续盯着卫央,一边走到陆小雨身边。陆小雨嫌弃的瞥了一眼自己面相丑陋的兄长,没好气的低声说:“你不必如此。”
陆子为垂下大脑袋,抱着双手说:“我想确认一下她像不像。”
“所以呢?”
“相差甚远…”
陆子为兄妹离开后,卫央噗嗤的笑出了声,低头对一旁的君不见笑道:“相信我,我能在三招内杀了他,要不是他那块烤焦的脸发出来的恶臭,还有那口卡在喉咙里的老痰。”
君不见没有搭理卫央,拍了拍其仍然打在自己肩上的手,礼貌的说道:“你能把手先放开吗?”
君不见走到一言不发的千里白身边,看着众人沉默不语,君不见不知如何开口,君不见点点头,像是拿定主意的叉腰站在孟卫博面前,坚定的说道:“我选第三个…”
“你确定?”孟卫博笑道。
“对,我必须解释清楚,他们是我的家人和朋友。”
“既然如此…”孟卫博笑得十分爽朗:“我们就不得不离开了…”说罢便看向身后的其他人,说道:“我们走…”
随着一声令下,陆家兄妹和析左都相继消失,面具男子停留一会后也离开了,孟卫博转身看向君不见:“我希望你不会食言…”
君不见也开心的笑道:“我希望你愿望成真…”
孟卫博低头浅笑一声,随后又看向仍倒在迷雾中的千里白:“代我向你母亲问好…”然后将手里的食盒递出去:“这是你母亲最爱吃的红豆糕,无限城没有,我特意从太博拿的。”
千里白冷冷的看向孟卫博,冷哼一声进了船舱。君不见见状接过食盒,对孟卫博笑道:“请你离开吧。”
孟卫博无奈的笑了笑,看向君不见身后的众人,转身消失在雾里,留下一句:“琼江险恶,你们快快离开。”
察觉不到任何气息,让终于放松下来,一拳打在君不见的脑袋上:“臭丫头…”
君不见捂着脑袋尴尬的看向身后,卫央也已经离去,庞解和洪右去解冻江水和那几十具尸体。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船继续前行。将食盒交给纪蓝,君不见便也进了船舱。
千里白的背影瘦弱且孤独,他无助的看向桌上晃动的茶杯,里面的水装的太满,随着帆船的启航,大半杯都被荡出来了。他拿起精致的茶杯,这样握住它,他就不会再随波逐流般的溢出。这套杯具是世无歌赠送的,一想到这些人,千里白气愤的将那个无辜的被子扔出去。
正好砸中进来的君不见。
君不见像踢蹴鞠那样救回本来要破碎一地的杯子,茶水洒了一身。脱下粉袍,一身破破烂烂的男装君不见躺在千里白身后的小床上。
“所以…你所谓的第三个选择是什么?”
君不见望向千里白,微弱的气息渗透着强烈的责备,君不见晃动着翘起来的右脚,迟疑的说道:“就是离开…等到合适的机会。”
“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君不见虽然察觉到千里白的异样,但还是禁闭这双眼。
“四哥…”君不见轻声呼唤着。“我想去找我的母亲,在我断断续续的记忆力,房子很大但很黑,人们走的很快,一个喜欢喝酒的红衣女人,一个送饭的男孩,还有从黑暗里传来的叹息声。”
千里白看着船外江水翻滚,心不在焉的听着青釉莲花盏,然而这些都不在他的脑海里,他的眼神跟随着君不见,回荡着那一句“离开”。
不解的声音翻滚在喉咙里,最后变得低沉沙哑,千里白的声音模糊不清:“那你相信他们?”
“我当然不信…”君不见从床上翻滚下来,才发现千里白已经泣不成声。她慢慢的靠近,轻轻拍打着他薄弱的后背。
“所以,我选了第三个。”
君不见牵起千里白的手坐在对面,这才发现云登大师所赠予的龙须不见了:“你的龙须呢?”
“我怕丢,交给纪蓝了。”
千里白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君不见用袖口将其泪水擦去。
“所以,你相信了吗?你就这么确定了?因此就要离开?”千里白靠在椅子上,想从君不见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我当然不相信,但我还是想去寻找答案。”不在听到千里白的声音,君不见扭头笑道:“这又不是生离死别,等我搞清楚一切,我就还会回来的,我还有好多事。不论怎样,无限城一直都是我的家。”
千里白知道君不见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回头,他的心情在凰梁之行犹如这江水,一会风平浪静,一会破涛汹涌,总是跌宕起伏。
“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你不觉得奇怪吗?”
君不见突然跳起,准备扑在千里白身上。但是千里白冷淡的走到桌边,疲惫的冥思着。
“什么…?”
君不见嗔怪的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人,撇嘴道:“那个人没告诉我他的身份,衣着华贵,举止不俗,舅舅竟然都是他的手下,虽然他说不是,还有…对了。”君不见跑到千里白跟前:“记得那个白面人吗?他和师祖长的一模一样,好像叫云悲…”
千里白缓慢的睁开眼,疑惑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换好衣服的君不见,心里想她是如何做到没心没肺的,叹息道:“还有祖父为什么要安排你在其中。”
无论是初梦来,还是北海,亦或是孟卫博,还有凰梁皇室,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与初忠什么关系,为什么所有国家都不敢接纳的北海,唯独凰梁不怕惹一身腥,还默认其在皇都居住,为什么初护宇会让千里白来寻找到北海。北海,这个红衣女人一只出现在千里白的脑海里。直到外面的嘈杂声传进耳朵。
君不见起身将千里白挡在身后,严肃的说:“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