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碳气,把这些羊熏死了。”张黑家的说。
有人听说过碳气,于是彼此小声交流着碳气的危害和恐惧。一些人开始恭喜张氏母子福大命大。
“算是命大吧!”张诚说:“这些羊,我们母子也吃不下它,等下各位阿婶回的时候,每户分一点走吧,给家里娃儿们炖个汤喝”。
紧接着,张诚就放下翻模间的事儿,让娃儿们自己去工作,张诚跑到村长家,央求村长帮家里重修一下房子。
修房子是大工程啊。
“我有钱。”张诚说。“在院子里再起一幢屋!”
这个时代有版筑房,有土坯房。版筑漂亮耐用,土坯房多少有点潦草。但是土坯房建造简单廉价。
新的房子是三间土坯房。从打土坯、立柱、上房梁到覆瓦封顶,全村帮忙也要七八天时间。
新房子设计了夹墙和火炕。张诚亲自指挥设计的烟道。而生火的炉子没放在厨房,而是放到了屋外北面的墙外。在这里生火,火焰和热气穿过整个北墙。再从烟囱上绕出去,这样整个墙和土炕就都暖和起来。而燃烧的气体不进入室内,也就没有碳气中毒的风险。许氏商行从山下送来了羊肉和一些贺礼,房子上梁落成的这天,张氏母子又请全村人吃了一次流水席。
人人夸赞张氏母子慷慨豪爽。
有村民学会了捏泥叫儿和画花纹的方法,偷偷和许氏商行的伙计联系,要一个钱一个卖给商行。伙计接过来吹一下,听声音鄙视的笑笑,把泥叫儿还给村民。在交接货物的时候,伙计把这事儿说给张诚。张诚笑笑,说“这都是难免的事儿。”没去问是什么人在偷卖这个泥叫儿。
事儿被许氏商行掌柜知道,许掌柜沉吟良久,击一下掌,赞道:“这个诚哥儿人品了得!”
同一件事儿被张村村长老魁叔知道,魁叔思量良久,悄悄找到那个偷偷仿制泥叫儿的人家,拿走了所有泥叫儿,第二天一早,敲铜召集全村的人聚齐。老魁叔细讲了泥叫儿生意的来龙去脉,讲了某一日张黑家的登门来商量如何让全村的女人和孩子都参与制作泥叫儿,每家人因此得了多少钱,全村因此得了多少钱,“张黑家的和诚哥儿,要是需要人手,不能从山下买奴隶人吗?为什么一定要每家都出女人孩子来做这个活计。还不是乡里乡亲照应大家,让家家都多一份营生,让日子好过一点?你们个个家里因此一年能多收一贯多钱呢,一贯钱啊,就是二十多石的米粮,让全村家家户户都多出二十多石的米粮,这是多大的恩德!我这个瘸子,身体不全之人,我也种不得地了,我女人和张黑家的学画那个泥叫儿,就让我这个废人有一碗饭吃,这是恩德啊!老汉我感念这个恩德!”
张黑家的扭捏地站起身来想要谦让行礼,老魁叔抬手止住了她,继续说:
“可是我们村子,有人不感念张黑家的还有诚哥儿给大家的恩德,偷师学艺,要仿造诚哥儿家的泥叫儿。还要贱卖给商行!”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村民们面面相觑。互相猜测是谁做这么下作的事儿。
“是谁家的,谁自己清楚,我问过诚哥儿,诚哥儿是个大度的娃儿,要我不要揭破这事儿。那我就不讲出来了。不过大家想想,你贱卖泥叫儿,你能带着这满村的乡亲们一起做事吗?你家的泥叫儿卖出去,这全村人一家一户一年一贯多钱的生计就要断掉了!你以为你是抢了诚哥儿家的生意?你抢的是这张村上上下下几十户人锅里的米粮!你要是真做出这事,你就是我张村的仇敌,这张村必然容不下你,你全家老老小小就没法子在这张村活人了!你想过没有?你们想过没有?”
全村皆惊。
没有人如魁叔这样想过问题,但是这么一想,就个个惶恐。纷纷看向张诚母子。
魁叔翻开一个小布包袱,把里面的泥叫儿撒了一地,然后一脚一个把这些泥叫儿碾个粉碎,忿忿地说:“这是最后一次,诚哥儿和张黑家的不追究,我老魁也不追究。若是咱们村子再有谁起了这个贪念,要私卖泥叫儿,坏了诚哥儿家的生意,那就是我张村之敌!”
张村之敌!村民们跟着喊起口号来。张诚没想到事情还可以这样做。
老魁叔珍重的搬来一个酒坛子,打开甕口,抽一把小刀在自己指尖一划,滴一滴血在酒里。“今天我们张村的人,立一个誓来,张诚和他娘对我们全村有恩,我们张村要互相扶持,永不坏人家的生意!”村民们纷纷走上前用同一把刀割破手指滴血。张诚走到酒甕口,捏着刀,嫌恶的看着这么多人用来割血的刀,这刀不会传染什么吧?但是气氛到这里,也确实躲不开,小刀在指尖一划,挤出几滴血来,滴到甕里。觉得r疼,觉得委屈,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
老魁叔拿出一只碗,倒出血酒,喝了一口,大喊一声“有如此誓”。第二个人接过去喝了一口,一个一个村民用同一个碗喝这一碗融了每个人鲜血的血酒。
只喝了一口。又酸又腥,只觉得恶心。
这个时候,满村人都不知道,这一次滴血为誓,改变了小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