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那些战马都处理好了吗?”薛潇湘嘱托好女孩,凑近火夫老周。
“标长呀!处理好了,马具让那些小子趁着天黑卸了下来,战马太重了实在带不回来,拖到了僻静处。”
“草原天上有秃鹫、飞鹰。地上还有草原狼,等个三两天光景,保准被啃的连渣子都不剩。”火夫老周边说边清理掉灶膛里的灰烬。
“老周,我在这就是个新兵蛋子,您老以后还得多提醒我几句。”薛潇湘压低声音,微微欠身,恭敬有礼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教书先生。
“啥嘛,我就是个洗锅做饭的,带兵打仗的事还得靠你们,我最多管好伙食,让你们吃饱肚子。”火夫老周打着哈哈并不接茬。
荒冢新坟谁在意,史官不曾为其提笔。六年前的永平大战,数百里的边疆线陆陆续续多了几万个坟包,随着风沙抹平,今朝又添新人。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不管贫穷富有,权贵还是百姓,年轻或年老。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
边塞生活本就是平淡无味,机械般过着每一天。轮岗、守卫、休息,迎着朝阳起床、揽着月色入眠。
新标长与上一任老标长不同,并没有因为环境的恶劣、乏味而松懈军籍。
塞外风沙呼啸,吵得耳朵都嗡嗡响。凤鸣堡旗杆下,士兵横展一排,腰板挺直,年轻的脸庞经受着风沙的打磨,坚定的眼神毫不动摇。
标长同样目光锐利,天经地义的与士兵接受着一切。
“兄弟们,就是要同甘共苦,这个道理没什么好讲!”
记录天气、完成每天的边塞日志、制定五花八门的训练计划。长官不肯休息,士兵也落不下清闲。
年迈跛脚的火夫老周是个特例,不需要随队训练,自己管理自己,最是悠然自得。
人老了,睡意也少了,身子却诚实的闲不住,自己一个人包揽了凤鸣堡下农田的工作,重温了一把乡下老农的日常。
对于老农民来说,庄稼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孩子,甚至照顾的比亲儿子还上心。担心受了雨淋、又恐经历霜冻,就算是风吹掉几个麦粒粒都保不齐难受半天。
要说士兵们最惬意时光就是隔三差五的黄昏后,远处村庄的酒肆崔老板总会从村子里带来些新鲜吃食、几坛自家酒肆酿制的烧酒。
崔老板年过五旬,手掌比干枯的树皮还要粗糙,留着八字胡,喜欢说些新鲜的人和事。家中唯一的儿子前几年就战死在边疆,用他自己的话,儿子在哪里,家就应该落在哪里。
儿媳妇是个顶好的妇人,死活不肯改嫁。跟着他们从几百里外迁居此处。两个半截身子如土的老朽、刚到三十岁的丰腴妇人、年满五岁的孩子、一家四口人支起了这间小小的酒肆。
崔老板表面上拘谨又是个性情中人,每次开始喝酒总是推脱摆手,几杯美酒下肚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在边疆上家长里短的倒苦水都显得尤为动听。一推一让,你来我往。最终总得喝得酩酊大醉。
可忙坏了一同送货的小孙子,又得给每个人添酒、又得照顾自己那贪杯的阿爷。
众将士都十分喜爱这个懂事的孩子,冯大就不止一次抱着他荡秋千,火夫老周也经常往孩子手中塞些特制的点心。
这些都是标长薛潇湘的有意为之,每个月总得有几天恣意发泄的时间,喝饱了酒、把那些压在心底的事都说出来,才不会憋坏。对军中硬朗的汉子总是高压管理可万万不行,无非是自己多掏点口袋的银钱,对她看说很值得。
月明星稀,入夜后西北塞外夜晚的寒冷总让人猝不及防。本地人总爱唠叨一句谚语:“晚穿羊皮、早穿纱。篝火配上哈密瓜!”
薛潇湘总是最晚休息,巡视营房,查看火烛后再为东倒西歪的士兵盖上被子,自己坐在城头上夜间巡逻。老周贴心的送上一小壶烈酒,示意他暖暖身子。
“老周,这样的日子要是真能一天一天过下去,不是很好吗?”薛潇湘吞了一大口,脸色瞬间通红。
“小点口,这是崔老板特制的,上头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