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陆辛海与王炜对视一眼,双方眼神之中都是有闪烁,心底积了一些莫名之物,如同一杯加热至46°的浊酒。
“老六你就给我透个底,这事情怎么回事?”王炜问,“要不我们找老二单独问问去?”
老二指的是路成。
陆辛海皱了皱眉:“你这胆小如鼠的蠢货,我是不跟你论什么东西。”
在他看来,中途退出的王炜简直就是一个逃兵。
王炜抓挠着自己的大光头皮:“你陆辛海真是忘恩负义,没老二打头阵,哪有你现在这么大房子!?”
“我的意思是说,我先,”陆辛海瞪着他:“你是不行的,你年纪太大了,我们都是这么多年,但这些时间在我们的人生里却占据了更大的比重,五十岁的十年,与三十岁的十年,份量不一样的,对吧?”
此言一出,王炜顿时面露焦虑之色,他发现自己这是越活越胆小了,可能也是年龄导致。胆小,是他的处世准绳,在这片荒野上生存下去的必要工具,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与周升结伴时他才二十六岁,是一个想要与初恋组建家庭,成为家庭坚盾的纯情男人。只因陆辛海这话,他一想起三十岁的自己,便感觉是往空中抛了一颗大石,这石头经由十多年的飞升,再经历近十年下降,最终砸在自己脑袋上了,砸的他头破血流。
陆辛海不屑道:“你不明白吗?老二连你的胆小都看做了一种价值,你当初居然胆敢跑了!?甚至恬不知耻的求老二给你准备一个容身之处,以至于现在还要我顶在前面,你真的太令人失……不,你真的太搞笑了,时至今日,我感觉你活成了一个滑稽的笑话。”
王炜眼神震动,抿着嘴,实在找不到反唇相讥的句子,便盯着陆辛海的手腕:“你这都多大人了,还带这种东西,哪个女的送得?”
陆辛海的手腕,有一条小熊手链,看上去是有可爱少女的感觉了,在他这粗壮手臂上显得……很奇怪。
“我妹送的,亲手做的,她练习细节辨位的时候,一针针缝的,都扎到自己十多次了,还是给我做了一个出来。”陆辛海衷心地问:“你有吗?身边有这种人吗?你他妈跑啊跑,怎可能有这种人?”
“缩着啊,继续缩着,在你老王枪店里缩着!虎鲸区,没有你提,怎么可能建立起来?你不提,老二怎么会去考虑‘日后兄弟不愿干了,要去哪里过日子’这种事!?”近一年时间里,陆辛海首次露出了愤怒的人格面。
事实上,对于王炜这人,陆辛海是早就积怨颇深——王炜,乃是他亲爱的哥哥之一,虎鲸帮曾经的老三。当时,虎鲸帮仍旧是街头斗殴,需要许多义体与手术机会,王炜确实也发挥出来了巨大的作用。陆辛海曾在一役中胰腺中弹,便是王炜主刀的。
不是路成主动提起虎鲸区这事,他怎会说如此的话?然而,周升死后,这件事迟早是要发生的;这是由周升发起、建立的团体,便说起路成,对方是断然不会建立这种团体的。
现今如此维系下去,不过是胸中道义使然,甚至是惯性。但陆辛海明白,不论是道义还是道德,都是有极限的。
王炜这就无话可说了,但无话可说的他脸色越来越红,呼吸变得愈发粗重,便用手指点着陆辛海方向,重复地点来点去:“你小子……你他妈有病吧!?”
陆辛海也眯起眼睛,坐着的他站起身来:
“实在是我们要求,老二才会帮我们,难道不是吗?他最讨厌坐在办公室里听人说教,前半年却一直在出席莫名其妙的会议,连我都不耐烦了,老二以前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王炜当然清楚路成以前怎么样,那是一个从学校里半路出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的热血青年——十五岁的年龄,超乎常人的能力,惊人的成长速度,万中无一的驾驶员才能。
没错,是这地方限制了他的道路,假设老二活在人革联,或是大武,绝对都是前途无量的超级精英。
“我能怎么办?”想了半天他只能说这句话。
“我们可以退出虎鲸区,只要提出问题的我们走了,责任自然消失,问题自然不见,而我们不缺钱,我们得到足够多了,难道不是吗?”陆辛海眯起眼睛,恼怒道:
“一直以来,我他妈都希望你可以自己悟出这个道理!”
“!!!”王炜瞪大眼睛。
“别吵了!”义体李真元走上前来:“你们说的这个我挺感兴趣的,瞧,老六的几年是人生的一截,我到现在才半个月大,这样说的话,你们就是我的全部!亲爱的Bro!相亲相爱一家人啊Bro!家人们!”
两人就这么看着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另一边,路成也尾随着林悠悠,渐渐来到一扇门前,这门上有一些小熊图案,还有一张门牌写着:陆心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