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简短道:
“你的熟人。”
路成看了看时间:
“现在?”
“当然,我们现在就出发,我还没跟你聊过呢。”
说完,谢尔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局长。”
两人上了一辆车。
第二新鲁托市,底城区使用的仍旧是带发动机的车子。
不少车子在外不能进入,被二手车商廉价收购,转手高价卖入底城区之中。
这是门一本万利的行当。
坐在车上的时候,谢尔盖就向路成介绍了这辆七座SUV的来历。
“这辆车就是在与鲁托相邻的‘平谷共和国’登记上牌,它被一个四口之家购买,随后开了七百多公里来到鲁托市外,车主因为凑不齐贿赂部门的钱出售了这辆车,”谢尔盖说:
“卖掉这辆车之后,他们一家四口成功进入了鲁托市,如今他们一家四口我事后感兴趣调查了一下,父母在工厂三班倒,子女在底城区的‘伐射忒’混帮派。”
根据路成的判断,局长谢尔盖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实际上,能做这种完整描述的人不多。
“你说熟人找我,大概是什么事?”路成问。
谢尔盖意有所指:“最近这个国家的领头者,赵先生心情不是很好,忽然对我们增加了不少间谍任务。我的意思是,他在调查我们。”
“姓林吗?”路成不喜欢绕弯子。
谢尔盖点了点头:“个人而言,我不建议你玩的太大。”
“这就算大了?”路成反问。
如果他们与林春良合作,那么,通过公开的监控视频猜到自己不是难事。
即便如此,路成也并非畏首畏尾的怂货。
谢尔盖沉默了下去,没有继续接话。
在路成心中,人命本身没有任何份量,人只会因为身份而特别。
在这里,鲁托共和国乡镇长大的人,不少都是类似的想法。
他们会觉得外来者的命不值钱,也会觉得亲近之人的性命重如巨山,一方水土总会养出一方人。
恐怕唯一的例外,就是他来到了当前这个位置,并不如同其他镇民一样,一辈子碌碌无为。
当下,他对谢尔盖局长的了解仅限于档案,知道对方经常活跃于调查之中,对于未元意识的统战做出了相当贡献。
无多时,车子抵达了目的地,底城区的‘老李饭店’。
这是一幢三层建筑,占地上千平,虽然建筑已经很老旧了,墙壁上布满了清洗痕迹,但门口仍旧有迎宾小姐,地上还铺了一条红色地毯。
随后,路成便在三层的包间内见到了林春良。
一阵子未见的爷爷坐在老李饭店准备的茶室内,面前是一张茶几,上面摆着茶台,台上有三只蟾蜍茶宠,茶水浇上去之后便会改变颜色。
路成在林春良对面入座,爷爷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路成仔细打量了一下,爷爷白头发都消失不见,除了饱经风霜的气质犹存,其余都像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路成也回想起来,当日所看见的大武人谷楼,上百岁的年纪,却仍旧是中年人样貌,便不再深究。
“老家那边怎么样了?”林春良拿起公道杯,给路成倒了一杯茶。
路成喝完之后便道:“这个老家什么也没有,反倒因此还算太平。”
林春良若有所思:“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长不出来,鲁托只有遗迹算珍贵资源,但我们却难以利用起来。”
“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路成坦言之。
林春良端起茶杯,问:
“你已经理解了这个城市了么?”
路成皱了皱眉,这是在问,他是否对这有所了解?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一念至此,他闭上眼睛搜索记忆。
第二新鲁托市,是一个特殊的经济区,巨大的骨架城市总共有五个居住高度。
按照高度,划分了五个区域。
地面是一环,也就是底城区,这块直径数十公里的区域负责了整个城市的后勤,支撑着城市运转。
废水处理,垃圾转运,预制生活物品都在这里进行。
往上八十米,从八十米到一百六十米的区域算是二环。
二环多是别墅区,以及旅客居住的酒店,在二环往外看去,宏大的荒野与天际线便会在眼前展开,大部分外来人口也都居住于此。
至于三环,160米到200米是三环。
这里从赌场到各色娱乐设施,譬如高档酒吧、赵氏集团写字楼,与虚拟世界科技公司的分部大楼也都在这。
算是鲁托最大的商业区。
三环的建筑风格偏蛋式,虽然高度有所限制,但建筑区块都是板块链接,空间庞大,它们更宽。
至于四环,从空中200米开始计算,到255米结束。
四环是一块独特的自留地,几乎什么都有,但几乎什么都由关系网络构成——譬如关注量巨大的明星豪宅,波特拉·巴雷特的私人会所,诸如此类的建筑都是在此。
譬如路成乘车看见的【我武者羅】,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并不对外开放,有着严格的治安力量管制,不论游客还是本地人都上不去。
最后的五环,鲁托的最顶层,路成没有上去过,他不知道那到底有什么。
路成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描述不出来。”
林春良望着他微微颔首。
“那你恐怕不理解这里,”他说,“你不必去看徒有其表的灯红酒绿,你应该看看是什么维持了这个城市的存在。”
路成明白林春良的意思,实际上在某些公司之中,一旦开除掉实际发挥作用的人物,这个公司业务就会一落千丈。
一个团队,让关键角色退出队伍,这个团队就会崩溃。
就如同一锅粥,核心人物拿出大米,混子注水,团队是锅,消费者是柴。
一旦丧失了核心人物,粥就煮不起来了,只能煮水,但白水肯定不能填饱肚子。
套用在鲁托市之中,就是‘哪些人是关键人物’,这些关键人物属于什么组织。
这就是林春良问他的问题。
他只能摇了摇头:“完全不清楚,除了波特拉与赵氏集团外,我没看见有人在发挥作用。”
对此,林春良竖起一根手指:
“在鲁托,如果我们不谈联邦第三轨道舰队,最强大的力量仍旧是鲁托自己——泰阿教,我相信你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个什么组织?”路成泰阿教的理解,仅限于韦恩博士口中的描述。
这是从大鲁时期流传下的宗教,大鲁的国师就曾是其中成员。
“信仰,”林春良说,“如果你好好学习一下世界历史的话,就会发现,在极端混乱的时期,是依靠信仰维持了秩序与安定。”
路成手指敲了敲额头,“信神么?”
林春良摇了摇头:“信神只是其中一种,很小的一种,更多的是相信某个主义,或相信某个人,亦或者相信某个组织。”
由不移信仰所构成,把人们捶打成一块块如同钢的意志。
“为什么我们这个反抗组织会用太阿来命名?”林春良提醒道:“如果你不坚称身负大义,持有名分,世人如何相信你要为他们做事?”
路成愣了一下。
他很少考虑这些东西,但仍旧感到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林春良笑了起来,又给路成续了一杯茶:“现在只要有人在沙影镇高举虎鲸帮的大旗,就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起一个帮派来,他们只需要让人相信他们可以代表虎鲸帮。”
如此一说路成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不过是拾人牙慧,狐假虎威。
他虽然不齿,但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很有用。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愿意把你牵扯到这些麻烦事里来,”林春良坦言道:“毕竟我们这是个长期计划,我们需要不断与总议长赵天盛斡旋,争取一个特别区域,最终那会是一片可以要我们自己人安稳过日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