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国庆假期意外的长,满打满算居然凑够了整十天。 本来颜灵她们寝室的四个人中,她和另一个室友都要回家,谁知道,就在临放假还有三天的时候,她老妈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开门见山跟她招呼说,夫妻俩就要出去旅游了。 七七八八说了一通有的没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不打算带上她。 颜灵本来还在发愣,那头却已经有要挂断电话的趋势,她急忙叫人:“妈妈妈——回家的票我早都买好了!” “啊,退了吧。” “……”她还想挣扎一下,“可是,就你们俩去的话……” “哟,手机没电了,我挂了啊。” “嘟嘟嘟……” 颜灵憋着一肚子闷气,快速退完票之后,把手机一甩,抓了粒酸梅就往嘴里塞。 想了想还觉得委屈,她气得后背重重靠到椅背上,当即便作了决定:她要跟她母上大人冷战一个月。 又一想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 嗯……半个月,不能更少了。 手上点了播放键,新番才看了没几分钟,手机提示消息忽然叮了一下,颜灵抓了手机拿过来,按亮,这是一条来自母上大人的消息,点开一看。 简单粗暴一个红包,备注是:拿去花。 颜灵没立即点开,她妈这招数她可太了解不过了,指不定红包里头又只有六毛六,就等着她巴巴的领呢。 她没管,特有骨气地将手机放到了面前的桌上。 过了五分钟,手机又“叮”一声,她妈直接转账过来了。 一看数字,她眼睛一亮。 一整三千。 颜灵立马撤回了自己刚刚作出的要跟她妈绝交的决定,喜笑颜开点了确认收取,随即快速放下盘在凳子上的腿,匆匆忙忙趿住拖鞋,蹦跶了两下子便跑到对面宿舍大声嚷嚷:“小溪悦悦芳芳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正在疯狂做旅游攻略的三人听她这动静,稍微一怔便反应过来,随即惊喜地抬头看向她。 室友何芳芳首先开口:“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另一个室友聂溪也笑,逗她:“对啊,不是说想家想得不行了,再不回家就会气绝身亡?” 她也不气,开口:“不管了,是我妈先抛弃我的。” 倒是对门儿的葛怀悦先表示了对她的热烈欢迎:“那感情好!四个人一块儿干什么都方便。” 目的地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古镇。 几人特意挑这地儿的原因就是它还没过分商业化,比起去那些闻名全国的水乡古镇看人头,她们更愿意找个不是那么出名,但从没去过的地方看一看。 反正都是古镇。 原本路线已经大致规划好,加之颜灵对去哪儿玩儿、玩什么又全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此,她加入之后,也只是多加一张车票、多订一个床位而已。 三天后,假期开始,举国欢庆。 这时节的南岗初初入秋,早晚的风也携上凉气,吹得大家都开始套上外套。但颜灵一行人一早翻看过的游记里,不少人都说那古镇温度很高。 于是,她们出发时,手提行李袋里的衣物添了不少类似于牛仔短裤、吊带衫之类的清凉物件。 才到了西南市,果真,还没待几人作好准备,热气便毫不客气地顺着高铁缓缓开启的门溜了进来。 一步跨出去,颜灵觉得,好像从自己薄薄的雪纺裤裤管涌进来的几丝风都是带着热意的。 辗转坐大巴到镇子上,又耗了三四个小时,等到几人到了青旅时,都已经有些无精打采了。 青旅老板把人带进个二楼的六人间,交了钥匙,又嘱咐了卫生间的位置、吹风机的用法、Wi-Fi密码等一系列重要问题,最后笑了笑,开口:“我们家人手不足,所以被套还麻烦你们自己套一下。” 几个小姑娘并没说什么,很和气地表示没问题,他点头,玩着手机便往出走。 没成想刚走到门口,便被一道清亮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是四个年轻女孩儿里头最出挑的那个。 浅粉上衣,白色雪纺裤,衬得皮肤更白,就是站姿太过松散,等到看清她神情的时候,小老板才明白过来。 明显是赶路累着了。 语调不由放轻,他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颜灵看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们想点外卖的话,地址一般怎么写?” 小老板乐了,来旅游还点外卖的,还是第一次见。 告诉她地址之后,他再次询问几人,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在得到“没问题”的答复之后,他顺着楼梯下楼,走到柜台。 还没抬眼就感觉到眼前有一道阴影。 看过去,大堂杵着个陌生的高个男人。 那人穿着某个运动品牌的T恤、收口运动裤,背上背包鼓鼓囊囊,看起来很沉。 是新住客? 不对啊…… 小老板仔细回忆了一遍,最终确认:没错,今晚新订的住客,性别无一例外,一溜儿全是女。 “有什么事儿吗?” “我订了房间。” “帅哥你是不是走错了,今天订我们店的住客全订的是女寝啊……” 付怀禹闻言,太阳穴抽着疼。 就在昨天,他跟他妈闹翻了。 两个人一见面就不消停,他烦得不行,寻思着随便找个地儿散散心算了,于是一个电话打去高哲那儿,让他帮忙给找个旅游景点订房间买车票,还特意嘱咐说,自己身上没带多少钱。 国庆小长假,住宿价格通通翻倍。 并且去哪里旅游的人都不少,再加上临假前一天他才做的决定。 高哲搜了半天都没能找着既符合“便宜”又符合这大少爷要求的地方,最后,硬让付怀禹自己定个地方算了。 付怀禹本来没什么头绪,没想到在去高哲家的电梯上一瞥眼,忽地看见张小小的张贴广告。 “旗尺古镇”的字样下,是张木制楼房的底图,旁边是小字介绍,没什么特别的,可他莫名就记住了这名字。 进屋,高哲递过来听可乐,问:“禹哥,想好去哪儿没?” 他拉开拉环,几乎脱口而出:“旗尺古镇吧。” “什么破地方?”说着,高哲伸着脖子便凑过去电脑屏幕那儿,打开订房间的网页一搜,还挺有意思,有空房的只有两家,都是同一个状况:能订的房间只有女寝了。 后来打电话询问,其中一家表示因为老板任性,不设定金,所以可能会出现退房的可能。 高哲问:“如果没人退呢?” 那头那道女声停了一瞬,“没人退的话……也就只能跟女住客协调了,要不然……我们给您搭帐篷?。” 于是,付怀禹一个想不开,便来到了这儿。 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他便不做声,静静等在一旁。 在得知当时接电话的女人那番说辞之后,对面的老板脸色显然变得不太好了。 那老板说了句“稍等”就没再管他,背身打了个电话出去,对着那头开始教训,并且颇有越说越起劲的架势。 付怀禹稀稀拉拉听了几句,悠悠晃到门口,摸出烟盒,磕出一支来含在唇间,随即右手一捻,利落打开打火机盖子,“啪”一声,点烟。 视线微沉,定在淡淡蓝青色火焰上,看着烟的尖端被舔舐,刚吸了一口气,余光便看见了窝在角落里的活物。 那是只猫。 …… 第二天一早,四人满血复活,昨夜的六人间里,有两个铺位都空着,对此,几人很明显非常满意。 她们一早便规划好了今天的计划。 大概就是:吃早餐——逛——吃午餐——逛——吃晚餐——逛回来。 颜灵本来以为自己能撑住,谁知刚挺过吃午餐,她整个人就被热得快虚脱了。 一行人正准备往下一个景点出发,她急急忙忙搜路线,独自打道回府。 到了屋里开开风扇对着吹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去浴室洗了个澡,吹头发时,连热风都不敢开,可吹干的时候身上还是热出薄薄一层汗来。窝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一看时间,三点一刻。 还迷蒙着,觉得无聊极了,脑子里忽地起了个念。 昨天她一来就看见了,青旅里有一只小猫。 颜灵窝到行李袋那儿看了半天,最后掂出那件姜黄色吊带上衣,配了条牛仔短裤,捏了钥匙就蹦跶到了前台处。 值班的人换了个姑娘,看起来年纪小,个子也偏矮,颜灵敲响柜台的时候,小姑娘正一手撑在右边圆圆的脸颊处,泛黄的耳机线凌乱地贴着她胸前的衣服,她也顾不上管,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对着空气痴笑。 听见颜灵敲出的声响,她倏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有什么事儿吗?” “昨天我在你们店里看见了只猫,那猫你们养在哪儿呢?” “啊……我哥把它关阳台了。”说着,她还“嘁”了一声,“他有事出去,还怕我给看丢了。” 颜灵没忍住笑了,“我能去撸五毛钱的猫吗?” 小姑娘听完,笑了,“行啊,就在顶楼阳台,笼子里关着呢,自己放出来玩。” 颜灵高兴开口:“谢谢啊!” “没事儿,你撸一百块的都成,就是千万别给我哥把猫弄丢了,要不然他得杀人。” 颜灵应下,当即便笑着“噔噔噔” 跑上了楼,爬到四楼的时候,已经开始边喘边流汗了,她也没管,拢了拢头发就打开了门。 太阳直射,因为在顶楼,仿佛离太阳都近了几分,还好不远处便有个看起来还挺牢固的装饰秋千,上头搭了架子,绿色藤蔓爬满,在炽烈的阳光下,辟出一处阴凉地儿来。 那小猫在猫笼里有气无力叫着,颜灵走过去把它放出来抱到秋千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随即扯下挂在自己手腕上那今早刚买的银铃细链,开始逗它。这猫还很小,是白黄交替的花色,看起来机灵劲儿十足,小肉垫爪子抬起来,一下一下歪着脑袋扑棱着她手上的铃铛 。 她被可爱得也学它的样子,偏着脑袋,一下一下拉扯着链子逗它,颜灵自己都觉得,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肯定是傻乎乎的。 逗了没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几声细微的“咔嚓”声。起初,因为手上铃铛太吵,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可多了几声之后,她终于察觉不对劲。一偏头,视线就那么撞进了个冰冷的相机口。